施施来迟

  余施接到覃屿的电话的时候，她正把余苗苗哄睡往客厅里走去。

  林甜甜家的请的张阿姨切了满满一大盘的水果端了上来，余旧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林甜甜也坐在沙发上，不过两人之间留了很宽的距离，几乎是一个人坐在了沙发的这头，一个人坐在了沙发那头。

  客厅的巨幕电视上正在放着美剧，是余施常常追的医疗剧，两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在看，余施知道，他们谁都没有看进去，她还没有走近就已经感觉到在两人之间蔓延着的尴尬气氛了。所以她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她几乎是第一时间的就按下了手机的接听键，接通了电话之后才恍然发觉来电话的人竟然是覃屿。

  她赶紧转身往房间里走去。

  “余施吗？是我。”

  电话那头，覃屿沉沉的说了一句，声音带着些抽烟之后的沙哑，余施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已经十点多了，他打电话来干啥。

  “有事吗？”余施走到房间的阳台上的躺椅上坐下，阳台是封闭式的，很暖和，她躺好之后，张阿姨就短了满满一杯牛奶过来，这是余施每天晚上的习惯，一杯热牛奶有助于睡眠，但是即便是这样，她还总是会整夜整夜的失眠。她放下电话双手从张阿姨手中接过牛奶，对她点头致谢。

  “前几天你给我看的那些东西，后来我回家之后又查阅了一些资料——”

  “抱歉，那些东西不是我主动拿给你看的。”余施端过牛奶抿了一句，然后对电话那头很不客气的驳了一句，“并且，我现在不是很想讨论这件事情，覃大叔，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我要睡觉了。”其实覃屿是个很好的人，但是一想到这样的人是先接近了余汀再接近自己的，她的心里就忍不住的犯恶心，一时间连牛奶都不想喝了，她把杯子推到了茶几的边缘。

  “余施，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覃屿那边笑了一下，“如果我没记错，你一开始跟我相亲在得知我的职业之后，对我似乎很感兴趣……”

  “那你肯定对我不够感兴趣。”余施打断了覃屿的话，笑了，“如果你对我感兴趣，就一定会通过了解我知道余汀抢了我交往了近十年的男朋友，也会知道余汀在法庭上做假证把我最亲的哥哥送进了监狱，你跟余汀很熟吧？那就抱歉了，我没兴趣跟余汀的朋友做朋友，发生肉体关系更别想了。”余施语言流利的将这一番言辞略微尖锐的话语说了出来，她不喜欢跟人废话争论，但是一旦有人想要与她争论，她绝对不会是吃亏的那个。

  正如覃屿说的，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成人之间的关系，最终的那一步想要的是什么，余施当然知道。

  她躺下，把电话放在耳边，翻了个白眼。

  “我这次给你打电话没有想要讨好你的关系，我只是从我一个律师的身份来告诉你，当初那场爆炸案或许还有翻案的转机。”覃屿似乎也是被余施这番话给惹恼了，丢下这句话之后，语气没变的说了一句，“我等着你想明白了来找我。”说完，他挂了电话。

  这回该轮到余施懵逼了，她是听到覃屿说她家的那场爆炸案还有翻案的可能这句话的时候开始走神的。

  到最后覃屿挂了电话之后，她一个猛地从躺椅上蹦了起来，赶紧揽过茶几上的手机，手机上显示通话已经结束了，她呆呆的看着手机屏幕上面的那一串数字，一时间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而这个时候，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则微信进来了。

  是林森木，虽然他很傻逼的想要把覃屿介绍给余施认识，但是余施还是选择原谅他，因为他给余施介绍了一个非常好的擅长于离婚案件的律师，林森木语音告诉余施会安排那个律师明天上午跟余施的哥哥见面，单方面的离婚案子并不难办，余旧年这事儿难办就难办在他还没有人身自由，如果短时间内那个姚红梅玩失踪的话，很可能会影响离婚的效率。

  “要我说呀，叫林姐找几个人把那个泼妇一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保管第一刀子下去那个泼妇乖乖儿的就能签了离婚协议了。”

  林森木又语音过来了一句话，余施听得直翻白眼儿，回了一行字。

  ——你懂个几把。

  余旧年跟姚红梅那点儿破事儿林甜甜明摆着就是不想管的态度了，不然哪能轮得到林森木找人来接手。当初余旧年在夜场浑浑噩噩的跟姚红梅发生了一夜情让姚红梅意外怀孕的时候林甜甜还是他哥的正牌女友，她那个时候还出面想要用钱摆平姚红梅，结果被余旧年作死的拦住了，说要自己负责，毅然决然的娶了一个风尘小姐回家，当初这事儿可给余家上上下下气得够呛，余施到现在都觉得那个时候余旧年铁定是被下了降头，不然哪能这么傻逼又混蛋呢！

  “我当然懂，不就是林姐没放下不想管这事儿么，施姐你放心，这事儿呀，弟弟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替你办，要是办不好，我管你叫爸爸！”

  林森木的保证比放屁都来得快，余施都懒得信他了。要是他说叫爸爸这话能信的话，按照以前他叫爸爸的频率，余施都能当他太太太祖宗了。

  ——那我先谢谢你呀，乖儿子。

  余施回了一句，然后发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过去，那边林森木直接发过来一个【再见】的表情，就没有然后了。

  跟林森木聊完之后，余施看手机时间已经是十一点过了，客厅里的两个人还僵坐着，电视里的美剧都演完几集数了，余施也不想出去当个无声的电灯泡了，她起身趴在阳台上往外看夜景，北京城的冬天，冷死个娘也不下雪，林甜甜住的是六楼一底的高楼别墅，正对着的就是小区的中央花园，这个小区的绿化特别特别的好，即便现在都是冬天了，花园里面的郁金香还是开成了一片，加上不夜的灯光照耀，余施从这么角度往下望，那一片夜景也很好看。

  只是这一次，余施好像在那群郁金香里面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穿着黑长风衣裹着卡其色围巾的男人，男人双手插兜，在她往下看的时候，他也正微微仰着头往上看，一时间，余施正对上他的视线。

  是唐人故。

  他怎么在这里？

  英俊如斯的唐人故站在一片郁金香的花丛里面，仰望着余施，这样的一幕，像极了以前余施在瑞士读大学的时候有一年唐人故偷偷的来找她，没有提前告诉她，在她借宿的人家楼下站了大半夜，还是人家以为他是犯罪分子报了警他才惊动了余施。

  那一次，唐人故穿的是黑色的羽绒服，雪白的雪花飘落在他的肩头，以及落在他细碎的头发上，在密密麻麻的雪花飞舞的画面里，余施真的觉得他好看的要爆炸了。

  那一次，余施只穿了一套薄薄的睡衣赤着脚从房间里飞奔了出去，因为她知道唐人故会以最热烈的怀抱来接住她，果然，在那片雪地里，唐人故把余施裹进了自己的羽绒服里面，然后抱着她转圈圈，一直到两人都转不动了，一直到两人都笑不动了……

  时隔十年，唐人故还是酷爱黑色，并且还是英俊如斯，只是物是人非，余施想要勾唇笑一笑，却看到倒映在玻璃窗上的自己的笑脸，真的是比哭都还难看。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一个陌生而又不陌生的号码来电话了。

  是唐人故的手机号。

  余施见到楼底下花丛中的男人单手举在耳边，是在打电话。

  他是从哪里弄到自己的号码的？余施皱眉，并不想接唐人故的电话，只是他不停的打，不停的打，铃声歇了又响，响了又歇。

  在第十通电话进来的时候，余施咬咬牙，还是滑开了手机屏幕，接了电话。

  “下来。”

  电话里面，唐人故还真是一点都不改爱命令人的毛病，霸道的说出了两个字。

  余施沉默了一会儿：“不了，我明天有场秀，要睡了。”已经接近十二点了，余施确实是要睡觉了。

  “是么？”唐人故那边沉吟了一下，“明天国都大厦那场秀我有赞助，如果十分钟内你不下来，我就撤回赞助。”

  “唐人故！！”

  余施知道唐人故这几年在不断的扩展业务范围，并且也做得很好，但是他这么霸道的说撤资就撤资，把设计师置于何处，把她们这些为走秀节食甚至是提前几个月就开始魔鬼训练的模特置于何处，不过只是想了一会儿，余施又冷笑了一声，唐人故有的是钱，在他的眼里，万物都是蝼蚁，设计师算什么，模特算什么，她余施又算什么呢。

  “十……”唐人故举起了手，做出了倒数的样子。

  “我下来。”

  余施狠狠地丢下了这三个字，然后“啪”的一声挂断了唐人故的电话，转身去衣柜里找羽绒服大衣，雪地靴，帽子，全副武装之后，她才走出卧室，往门外走去。

  客厅里，余旧年跟林甜甜两人皆是扭头过来看着余施，看到她这大半夜还要出门，余旧年起身要跟上她，余施伸手拦住了他：“我下去见个人，半个小时就上来。”

  说着她赶紧拉门跑向电梯，进了电梯之后，她摸出手机给林甜甜发了个微信：“要是我半个小时还没上来就报警，我去见唐人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