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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生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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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门壁上的砖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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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们裹好鹿皮,傅三又去外面,拿了松明拿进来,沿着墙壁插上点亮,湿冷的监牢开始火光耀人。

  蹲挤在大厅的女人们看着傅三救助外面的女子,个个平静无声,或许她们经历过恐怖的折磨,已经无法相信活着还有希望。傅三找了一把大刀,敲断了栅栏的锁。里面一阵悸动,整个大厅都似乎震了一下。

  傅三用刀割断最近一对女子身上的绳索,结果一声惨叫,两名女子的衣服滑了下来,白璧无瑕地裸露在傅三面前。原来这些绳子也是绑住衣服的带子,两人一组,绳结打在一块,一解开,衣服就会瞬间散开。海盗们用这个方法运送女子,让她们不敢轻易挣脱绳子逃跑。

  裸身的女人忘记了遮掩,惊恐的眼睛比先前睁的更大,好像等待着傅三发出折磨她们的命令。栅栏外面的女子跌跌撞撞的走进来,手上拿着鹿皮给她们包上。女子们一起身,鹿皮就盖不住全身了,胳膊和大腿在火光中晃动,显得格外白嫩。傅三赶紧去外面,拿了更多鹿皮和丝绸进来。

  女子太多,总共开了十几箱的货,虽然有些心疼,但傅三还是咬咬牙拖了进去。

  怪女子看到傅三拖着一大堆皮和丝绸进来,露出了赞许的神情。这是傅三第一次感受到她眼神的暖意。傅三想把鹿皮和丝绸发下去,她挡住了,扶着疲弱的身子摊开了丝绸和皮,手法娴熟简练,比划折叠几下,一件件衣服的雏形就出来了。傅三跟舅舅学裁缝,在龙门湾还是掉有名气,看那女子的手法,也自叹不如。

  傅三突然想起了络绣。傅三出门贩卖家具,临行络绣就会来傅三家,帮着他母亲一起做做女工,替傅三缝制过冬衣服,为他准备各类出行用的鞋帽。想到络绣,傅三心中吃惊,一直盯着怪女子看,突然觉得异样,抬头发现女子们都看着自己。原来她们都要换衣服,正等待自己出去。傅三笑了笑,快速起身来到外面那间大厅。

  傅三转了一圈,大厅除了货物,没有看到其他人。傅三坚信刚才是听错了和看错了,男子和白衣女子都不存在,墙壁都是青条石砌成,不象有暗门侧室。他放弃了寻找,看着货物,心下欢乐,这东西如果能全部带出去的话,傅三家几代人都衣食无忧了。父亲可以买下一个大庄园,安心做地主,不用提心吊胆贩卖海货。自己也可以捐一个贡生,需要的话,过几年再弄一个候补知县,也算是光宗耀祖,以后爱干什么就干什么,逢到县考府考,考不出来,再不用上下打点受气。

  在大厅靠近暗河门的墙角,傅三看到了石头搭成的一排灶台和十几口吊着的大锅。锅里积满灰尘,一些锅底的水还有了一层锈色,应该是有几天没有用过了。这么看来,这些女子们被关在这里有些日子了,出去后该怎么安顿他们?傅三没有一点头绪。她们个个体力不支,看来都是饿了。

  先解决这个问题再说,但是,到哪里去弄吃得呢?

  傅三想起了外面的马——他心爱的马,是他父亲在高丽征战时魏副将送给他的,脱了军籍后,马也带了回来。魏副将现在已经是广东总兵,专门打倭寇。傅三一家在龙门做海货木料生意,跟海上讨生活的总有这样那样的瓜葛。做这一行要有靠山的,台面上有人,赚得盆满钵满;官府没人,随意给你安个勾结倭寇的罪名,一生心血就被打发了。傅家是外乡人,这些年没有魏总兵提携,别想混得到下去。

  这匹马在傅家有一些年头了,父亲非常爱惜,傅三从没想到过,自己会吃掉它。

  内厅里面又传来一阵阵的骚动,傅三不放心,回到里面。女子们都穿上了“衣服”,遮住了下体和胸部,一个挨着一个坐着,看到傅三持刀进来,有人发出不大不小的尖叫,在大厅回荡。听到叫声,女人们都条件反射式地往一个方向靠拢,头挨着头抱腿缩在一块,似乎是在担心又有人要剥掉她们的衣服。

  一阵慌乱过后,大家的情绪慢慢缓和了下来。怪女子独自坐在栅栏外面,靠在栅栏上闭目休息,其他几十人围坐在那里,相拥相抱,眼睛都瞪大大地看着傅三。看着她们惶恐的样子,傅三想起了死去女子身上的血污,心中不禁一凛,快速跑到外面去,点火开锅洗刷烧水去。

  厅堂里的铁锅不错,热得快,还有大耳朵,携带还方便,应是海船上的用具。

  热水很快烧好了,抬进来的时候,大厅里面响起嗡嗡的声音。热气蒸腾之下,女人们脸上泛起诱人的绯红,一些美妇熟女上下半身的味道,往傅三鼻孔嘴巴里面钻,傅三努力屏住呼吸。怪女子这时挪身靠近了傅三,还是不怎么说话。傅三情不自禁地伸手触摸了一下她那死人般的脸皮,指尖刚一碰触到她,傅三就遭到像被电击一般,周身哆嗦了一下。触地光滑细腻,冰凉如蛇。女子们开始洗漱,栅栏里外热气腾腾白臂挥动,一些女子开始哭泣起来。

  怪女子没有哭,只是肩膀有微微的耸动,应是强力克制着什么。

  女人们在擦洗身子的时候,傅三走出了古墓,他来到了石头山下,死去的马还在那。这马是蒙古马,还配上一副重甲,放在了家里面。当年在高丽,傅三他父亲是旗长,带领手下正面冲击日本兵,重甲火铳都打不穿,几十人的骑兵把倭寇上千火铳兵冲得七零八落。傅三父亲衣甲放在内室,秘不示人。傅三无意中拿出来玩过一次,遭到严词训斥。父亲对军旅生涯很有感情,后来为什么离开军队,来到遥远的南方定居,父亲没说他也没敢问。

  这匹伴随着父亲征战南北的马,现在倒在地上,自己正准备把它拿去煮了吃掉,傅三无语望天。他跪倒在马前,一只手抚摸着马身,另一只手慢慢地举起了刀,用力砍了下去,泪水跟着落下。傅三将砍下的马身分成了几块拖回了大墓。

  这个大墓应是主人经营多年的基地,暗河是从沼泽那边引来,再从石山底下的岩缝之中流到大海去。傅三推测,这墓应该有通往海上的路,他打算,等忙完手头的活,再仔细寻找一下,现在先解决吃饭问题。厅中松明很多,引火方便,熊熊烈火烧起来,傅三烧汤刮毛,洗掉血污,然后将马身分成几部分。四条大腿放在大灶上烤。骨架和马头剁开后,扔到大锅里面熬汤。

  松明的旺火让马肉很快就在锅里翻滚,傅三终于也烤热了身子,身上和衣服都很快干透。从下午到现在,为了这个小目标,傅三经历了三番五次的挫折。此时,傅三浑身干爽,马肉的香味飘出来,在大厅内外弥漫。

  怪女子闻到外面的肉香,带了几个女子出来,摇摇摆摆地,她们在厅堂的另一端拉出了很多碗筷,还拿出了盐。傅三帮她们把碗碟用热汤烫洗干净,摆在灶台上。傅三还用松明烧热了一大块地方,鹿皮铺上去,坐在上面干燥舒适。女子们很感激,她们本来还想帮助傅三将马腿架在烤架上,但是力气很快用完了,只好坐在鹿皮上帮助分汤。怪女子体力更是严重透支,连拿碗喝汤的力气都没了。这时女子们一个个裹着鹿皮赤脚从里面出来。外厅火光冲天,灶台上面一碗碗马肉热气腾腾。一些女子哭了起来,小孩喝汤后,又开始吵闹。

  傅三想帮助怪女子拿碗,见她不是很乐意,也就走开了。他吃不下去,接下来该怎么办?云儿又跑到哪里去了?这些东西怎么带出去,要是能找到通到海上的路,就可以用船运去。傅三想着,不觉一个人来到内厅里面。外厅宽阔,内厅狭长,头顶一些地方还可以看到石崖嶙峋,另一些地方却是切削工整。傅三沿墙走了一圈,墙有砖砌,也有就着石壁为墙,种种迹象表明这座地下宫殿应是依着天然石洞而建。他四周转了一圈,想找暗门。他根据头顶和墙面石头的走势,测算了一下山洞的走向,果然在西南角发现了一座石门。他沿着门边摸了一圈,在门的下角,摸到了一块松动的砖。

  傅三这次没有轻易移动砖块,就着松明火光仔细观看了一番,只见砖面上上刻了一朵朵花,花茎修长,花朵象是一瓷杯,从两边一只只叠上去,中间一只最高,花茎也最长。傅三细数了一下,一共有十三朵,跟下午在箱子上看到的很多三角形、圆形叠加在一起的很不一样,但是笔力张扬,气质上却是很类似。

  他抚摸着花,正要对着最顶端那朵上面用力按下去,一只手搭在了他手背上。

  傅三一惊,赶紧缩回手。怪女子静静地站在自己身边,手按住了那块砖不动。她刚才还是有气无力地半躺在外面大厅吃马肉,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跟着自己后面多长时间了?自己竟没有一点知觉。看着她不说话却直直看着自己的样子,傅三不禁全身冒汗,冰凉冰凉的。

  傅三咬咬牙,笑了笑说,“这个迷宫旁支很多,很费钱啊。不过,我看做得十分粗糙,暗门随便就让人找到啦。这主人啊,花那么多钱,结果却是个冤大头。”怪女子没理他,双手按着那块砖,神情似乎很紧张,正上下左右地看,似乎在寻找躲避的地方。突然,她眉毛一展,傅三这时发现女子的眉毛特别地纤细。

  这应该是美人的眉毛,怎么会长在这张脸上,实在是想不通。傅三又是蹲在那发呆,那女子踢了他好几下,语气急促地说,“叫你出去拿那个锅来,大的,小的没用。快去。”。傅三脚下剧痛,才知道到怪女子是在跟自己说话。他不敢多说话,赶紧爬起身,还用力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然后急匆匆地跑到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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