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皇权 上
吴自如本来已经爬到门口，此刻却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跑的这么快了。
眼看那两道被宫女太监簇拥着的身影越来越近，吴自如简直连胆都要被吓出来了。
虽说他官居四品大元，但他的官职却是做不得数的，要知道先帝对待封官这件事可是十分草率荒唐的。
先帝养的猫被封做三品侍郎，笼子里的公鸡被封了御前带刀侍卫，他这个官也是被先帝随手赐下，真算起来，怕是也没什么含金量。
他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他平日里都是花天酒地，混吃等死顺便欺负欺负小乞丐的，皇宫甚至都没去过。
如今更是被那剑拔弩张的双方波及的最为凄惨，原本已经连滚带爬的跑到了门口，没想到却是迎面就撞见了不知为何赶来的小皇帝。
他此刻半身染血的狼狈样，头上还顶着个大包，要是被谁一高兴参上一本说他冲撞了圣驾，弄不好小命就要在这交代。
他这身肉也算是没白掉，也可能是头上被砸了个大包一下子砸开窍了。
急中生智，就地跪倒，头猛的往地上一磕，嘴里同时还喊着。
“来人呐快护驾！危险！皇上你别管我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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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一下子就抱住了门外来人的刚刚迈进的那条腿。
然后吴自如发现，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小皇帝今年不过年方十二，腿还挺长。
门口的太监此刻脸都绿了，铁青的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挤出水来，白须白发都有些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害怕。
“太后驾到~”
脸色铁青的太监，公鸭一般的嗓音还拖着颤音，还是把这句话给喊了出来。
“太太后？”
吴自如脑子当时就不好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在突然在脑子里闪过。
然后他把手顺着往上摸了摸，纤细浑圆的大腿，明显不可能是年方十二的小皇帝能有的触感。
吴自如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觉得现在不仅是伤口疼，脑袋似乎都有点轻了。
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是个宫女是个宫女是个宫女太监也行”
眼睛眯成一条缝隙偷偷看了眼裙角，极尽华美的大红绸缎裁剪的衣袍端庄得体，用灿金丝线一笔一笔点缀成富贵高傲的凤凰，凤尾拖在衣角，正被吴自如那肥硕的大手抓在手里。
吴自如一看到这身华服就明白了自己闯祸了，不但惊扰了圣驾还唐突了当今太后。
“太太后！”
吴自如手脚都有些哆嗦了，喉咙里发出了颤音。不过事到临头他也是豁出去了，竟不知哪来的力气，上称称一称足足三百斤的身体刷的一下居然就爬起来了，然后用肥硕的身体护住了太后以及太后身后五尺身高的小皇帝。
“太后，陛下！不能在往里走了！危险呐！！！”
肥硕的身躯宛若一道墙，牢牢地将太后跟那小皇帝的视线遮挡住了。
太后的容颜被他的身躯笼罩在了阴影之下，看不太清楚，只是隐隐可以看到高挑的身姿轮廓，以及那雪白的脸蛋上那抹朱红的唇。
“你是何人，胆敢惊扰圣驾！该当何罪！”
门口的老太监铁青着脸扯着嗓子喊到。
但此刻吴自如半身染血，头上还顶着个大包，猛的扭头一瞪眼，竟也有几分凶神恶煞的意味。
“放肆！这小园中有高手死斗，有开山裂石之威。我尚且如此狼狈，伤了太后陛下，你这阉人的狗命够赔的吗！”
吴自如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但神色丝毫没有半点退让，完全就是个铁血英雄形象啊！一时间很难让人与刚刚那个连滚带爬的身影联系在一起。
那大太监的两声吆喝效果还是有的，小园中不论官职大小皆是屈膝跪倒。
梁坚与宇文招相视一眼，而后几乎同时朗声开口到：
“恭迎吾皇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吴自如表情有些不自然，嘴角轻微的抽搐着，躲开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此刻小园中，除他之外还有四人对此无动于衷。
乾终南掣阎罗在手，略显消瘦的身影挺得笔直，冷眼望着院门口的月亮门，身影被月光拉的很长，显得有些孤独。
洛九天依旧端坐于上座，带着些许醉意，望着杯中明月，独自飘飘然。
自称“七朵儿”的楼兰小公主，自始至终目光就没离开过那执刀而立的黑衣少年，看着那横贯胸腹的狰狞伤口捂着嘴巴，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
“你退下吧，让哀家与圣上也开开眼。”
那红绸之中的高贵女子，此刻朱唇轻启，贝齿微张。声音犹如空山流泉般婉转悦耳，隐隐透露出凤凰般的骄傲。
先帝行事荒谬，后宫立五后，鸡犬牛羊皆封官职。喜乘羊车出游，羊车停在何处，就在何处寻花问柳，顾年少驾崩，年仅二十有二。
而后五后夺权，最后正是眼前这人以雷霆手段握得实权，废四后整顿后宫，周旋于幽朝的各方势力之中尚且游刃有余。
而值得一提的是，被废黜的第一位皇后，正是梁坚的长女，天元大皇后梁雨花。
要知道，她今年也才仅仅二十岁，心思手腕层出不穷，这才能让这位优柔寡断性子软弱的小皇帝在这群见风使舵各怀鬼胎的王公大臣中有了威望。
“愣着干嘛，还不退下！”
那大太监脸色依旧铁青，此时也扯着公鸭嗓出声呵斥。
吴自如默默的闪身退到一旁，那位年轻的太后提着裙摆缓缓上前两步，身侧一个身着龙袍的孩童有些胆怯的拉着她的衣袖。
那孩童自然是当今天子宇文衍，此时躲在那凤冠霞帔的女子身侧，存在感确实有些低。
宇文衍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三个不跪之人，然后才是他跪倒在地的五位王叔，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最后又看到了同样跪在一旁的梁坚，顿时喜形于色。
“外祖父！”
小皇帝的冲梁坚招了招手，欢快的喊出声。梁坚却是赶紧将头埋得更低，没有回应。
太后眉头紧蹙，看了一眼年少的宇文衍。
“陛下，你乃是天下至尊，天下之父，满朝文武的表率，岂能当众口吐稚童之言，罚你回去禁足三日，以正仪容。”
宇文衍有些委屈：“可是母后！”
那大太监在宫中多年最会察言观色，见状赶忙将小皇帝拉到一旁轻声安抚。
“哀家今日见赵王府中竟是燃了那真龙巡夜，这才知道赵王于府中宴请百官，想着几位王爷不远千里赶赴京城，不日后又要离京。因此特地叫了皇上随哀家一起过来见过他几位王叔。”
语气温和婉转，却是有着让人难以反驳的威严，无人敢打断她，于是她继续说。
“只是为何，在这王府之上中竟还混杂着青楼歌妓！这堂堂王府中，为成了此等藏污纳垢之地！”
“最让哀家心寒的是，先帝尸骨未寒！文武百官竟已经开始花天酒地，难道说，将来要哀家看着陛下与那鸡犬牛羊共商国事吗！”
几句话间，声色俱厉，一瞬间把原本已经默默分为两派的满朝文武问的哑口无言。
更是几句话间无视了梁坚是小皇帝亲外祖父的这层关系，无形的将两人的身份再度更正为冷漠且尊卑分明的君与臣的关系。
话语间更是出言警醒告宇文招为首的五位王爷，京城并非你等可以久留之地，应当何处来何处去。
宇文招低着头，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袖袍下的双手死死的捏成拳头，指甲都有些隐隐泛白。
他知道，今日已经彻底被这年仅二十的太后彻彻底底的反客为主了，他若想在翻盘，也就只能摔杯为号刀斧手尽出将梁坚，小皇帝和她一同斩杀。
皇帝这边可还是站着一个冠军侯穆九阳，不说成功的难度有多大，就算是侥幸得手了，也要永远背负着弑君的恶名了，他宇文招此时也还没有这个胆量。
今夜，却注定要载入史册。因为，这已经是幽朝皇权最后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