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流

  “哈哈，这位将军，想来便是伯爷爱婿，镇南将军周鸿轩了！草民梅涵青见将军！”

  眼见一行三人快马而来，周鸿轩这边也没有动身去迎的意思，当先一人还未下马，却是哈哈一笑，放声道。

  梅涵青正是长山伯府大管家，是打宫里出来的，打小便随侍在长山伯身边，对长山伯忠心耿耿，颇得长山伯信任。

  别人已经问礼了，周鸿轩即便再腻歪，也不得不起身，微微抱拳，道：“梅管家，有礼了。”

  梅涵青手中浮尘一甩，摇头笑道：“周将军客气，咱家可当不起。”说话间身形一便，将身后二人给让了出来，右手微微一引，指着右边那人向周鸿轩介绍道：“这位是伯爷侍读韩哲，打小便陪着伯爷一起长大的，如今任着伯府开仪郎，极擅丹青，特被伯爷派来给另夫人画相。”

  梅涵青这边刚介绍完，韩哲便已经一拱到地，向周鸿轩行礼：“长山伯属官韩哲，见过周将军。”

  周鸿轩深深看了韩哲一眼，微微点头，道：“开仪郎大名，本将颇有耳闻，今日一见，却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伯府开仪郎这个官职，负责着整个长山郡一切政务，有点类似于侯府内相的职务，在长山伯府，权责极重。

  这位韩哲，能力也极强，长山郡的兴盛，他居功至伟。

  韩哲闻言微微挑眉，抱拳道：“微名不足，却是污了将军之耳，惭愧，惭愧。”

  周鸿轩不置可否，向另一人看去，梅涵青连忙道：“这位是长山伯公子，小姐胞兄，魏安泰。”

  周鸿轩闻言挑眉，连忙抱拳道：“原来是小伯爷，却是从未见过，惭愧。周鸿轩有礼了！”

  这位居然是他的大舅哥，说起来他和魏安茹结婚已经有些日子了，伯府那边的重要人物，却是一个也没见过，就连他的大舅哥当面，他居然都没能认得出来。

  魏安泰连忙抱拳一礼，道：“妹婿无需多礼，舍妹大婚，为兄正被侯府那边羁绊着，不好亲至，失礼之地，还请妹婿见谅。”

  周鸿轩闻言连忙摇头道：“内兄难处，我自然是懂得，哪敢怪罪，只是婚后经年，却是军中俗务忙乱，居然还没到府上省亲，反劳内兄先至，当真是罪过。”

  侯府那边自魏昊翰当侯世子之时，便已经定了规矩，任何伯爷及嫡亲，内臣，非要事不得离开封地半步，这样的命令，对于一应伯爷看管得极死。后来魏昊翰死，今侯爷做了世子，刘修筠执掌相府，对于一众伯爷，不但没有放宽，反而羁绊更严。

  当日周鸿轩大婚，别说魏安泰，就算是梅涵青等人，也不敢过来送亲，这些人物，周鸿轩却是一个也没见过。

  周鸿轩这般一说，魏安泰连忙摇头，感叹道：“身在伯府，说来风光，却也有诸多不便。如今侯爷虽然宽了我等羁绊，但有些事情，却终究不敢乱来，妹婿有这个心思便好。”

  不管周鸿轩是真情还是假意，魏安泰都不敢真的要求周鸿轩带人省亲，毕竟周鸿轩如今的身份摆在那里，只怕今天如了伯府，明天长山伯便要受宗人府责难了。

  周鸿轩闻言微微摇头，而后便将身后众将介绍了一番，之后一行人才相伴入城。

  梅涵青一行来到镇南城，所为只是私事，周鸿轩自然不能在军营中接待他，也没带他们参观军营的意思，直接带人到了周府。

  这边刚一进周府，梅涵青便微微向侧让了一让，将魏安泰让在了前面，周鸿轩见此眉头不禁一挑，看来平川城那边对这些个王爷依旧看得极紧，没有半分放松的意思。

  这位小伯爷，这一路来只怕也是隐藏了身份，一直藏在梅涵青身后，直到周鸿轩府上，他才敢以真正的身份见人。

  魏安泰见周鸿轩向他看来，不禁苦笑，道：“唉，诸多不便，还请妹婿莫怪。”

  周鸿轩闻言失笑，道：“理解，理解!”

  周府之中，魏安茹亲自带着侍女，樊素小蛮等人在前院相迎，眼见兄长到了，眼眶略略有些泛红，轻轻福了一福，略带颤声行礼。

  魏安泰连忙上前扶起，兄妹二人见了礼，周鸿轩微微一笑，道：

  “本将营中还有些军务要处理，内兄远道而来，不如先到客舍休息，也和令妹先行叙旧，晚上我再设宴，招待各位。”

  魏安泰闻言眉头微皱，面上略有些不悦，他们远来是客，周鸿轩这个主人却要去军营，这却不是待客之道。反倒是梅涵青微微一笑，道：“适逢乱事，军务要紧，且去，且去。”

  周鸿轩眼角微微扫了魏安泰一眼，心下冷笑一声，而后才抱拳，道：“失礼了！”

  这边礼数一尽，周鸿轩转身便带着李可夫等人出了家门，直接带着人出了周府，向着军营中走去。

  说营中有事，说白了也只是个借口，军营中的事情，他早就安排的妥当。只是他现在这个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和长山伯那边，实在不能走得太近。

  周鸿轩这边一走，魏安泰和魏安茹又说了几句家常，都是些闲话，且不提，一行人回了客舍，韩哲微微抱拳，向魏安泰行了一礼，道：“小伯爷，先前却是有些失礼。”

  魏安泰闻言眉头一皱，道：“我失礼？我等远道而来，他周鸿轩居然以军务繁忙为由，要回军营，这又是算哪门子礼数，他可还当自己是我长山伯府的人？”

  魏安泰心高气傲，自视甚高，周鸿轩现在官做得虽大，但毕竟还是他的妹夫，居然敢给他甩脸子，一时气不过，端起桌上的凉茶狠狠灌了两口。

  梅涵青闻方苦笑，韩哲嘴角抽了抽，道：“小伯爷，周鸿轩只是我长山伯府的女婿，算不得我长山伯府的人。这一条，还请小伯爷放在心里，莫要失了言语，被有心人听了去，传到了宗人府那边，勾结外臣，却是个极大的麻烦。”

  魏安泰闻言冷笑，半晌才道：“小爷也不是生他的气，只是周鸿轩这边，伯爷那里极为看重，甚至将舍妹都嫁了他，他却总游离在我长山伯府之外，未免太不识相。”

  韩哲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识相，以臣之见，不识相的怕是小伯爷了。”

  “你！”

  这话顶得太硬，魏安泰气得说不出话来，韩哲却是自顾自道：“以周鸿轩如今的身份，说实话，伯府能够给他的，已经不多。他不欲与我长山伯府牵连太深，也可以理解。”

  梅涵青见魏安泰铁青着脸，怕他坏事，苦笑一声，道：“韩大人过激了，不过所言倒是实情。周鸿轩现在这个位置，早已越过了伯爷的身份，他若是将镇南将军前的那个‘代’字去掉，别说小伯爷，便是伯爷见到他，都要先行上一礼。”

  梅涵青这话依旧不算客气，终究却是给了韩哲一个台阶可下，韩哲面色稍霁，略微沉思。

  微微顿了一顿，梅涵青接口道：“这便是权利的魅力，周鸿轩倒了那个位置上，便可以享受这个待遇。他和伯府那边牵涉着，对于侯爷来说，不大不小也是个污点，所以，侯爷封他为代镇南将军时，用的是口谕，而非用旨。所以相爷才会问他一问，是否要忠于侯爷。”

  “周鸿轩回答的很妙，先说西川，再说社稷，后说侯爷，这样的回答，过关算是过关了，只是侯爷和刘相那边未必满意。所以周鸿轩这边才会在镇南军和三郡这边尽展所能，以最快的速度安稳了三郡，而后便启动也招兵。他甚至都不顾此时招兵，可能会给他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三郡带来一些动荡，给他得到的民心带来一些损伤。”

  “他看得很明白，这一场仗，一时半会是打不完的，这个时候，对于南疆，平川城一切便只能以维稳为第一要务。这个时间，便是周鸿轩的时间，只要在这个时间之内，他能免彻底将镇南城握在手里，手上掌着极大的实权，大到平川城那边都不得不顾忌，他这个‘代’字，便可以去掉。否则的话，军部挂闲，便是他唯一出的出路。”

  不愧是从宫里出来的老人，权利斗争了一辈子，看事情极准。周鸿轩一连串的动作，背后的目的被他一语道破。

  魏安泰闻言眉头渐渐皱起，他虽然纨绔，自视甚高，甚至高过了他这个小伯爷的身份和本身的能力，但却也不蠢，梅涵青说的极透，他倒也能回得过味来。

  韩哲看了魏安泰一眼，道：“这个道理，周鸿轩懂，所以他是这么做的。侯爷懂，所以已经在着手剪除周鸿轩的羽翼，只是掣肘太多，房文乐，李五，苟青三人逃过了一劫，反倒引得周年华将军那边颇有微辞，再下手就难了。伯爷也懂，所以派了我们来，我们此行的任务，不在于和周鸿轩谈什么，只要尽可能在镇南城多呆上几天。我们呆的越久，平川城那边疑心便越重，对周鸿轩这边的逼迫便越狠，向我们这边靠拢的可能便越大。”

  微微顿了一顿，韩哲深深看了魏安泰，道：“小伯爷，伯爷的目的想来你也清楚，周鸿轩是极大的助力，莫要乱来。周鸿轩现在就差借口，一个和我们三人翻脸的借口，小伯爷，切记切记，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笑脸相迎，您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臣也特意观察过，小姐在这周府中地位不低，只要你这边不出乱子，周鸿轩便找不到理由赶我们走。只要呆足日，我们此行的目的，便达到了。”

  魏安泰闻言略微点头，有些怏怏的道：“好吧！”

  韩哲和梅涵青对视一眼，同时皱眉，眼中都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这位爷，比起世子，却是差得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