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391章 武林盟主斗·天下第一楼
此时艳阳高照、红日悬空,萧廷玉低头沉思多时,喉头干哑,便欲寻一处酒家,忽听前方喧嚣杂闹,抬头一看,一座巨大的酒楼立在眼帘。酒楼上方悬挂一座金色牌匾,上书“天下第一楼”。
萧廷玉又惊又喜,吐口而出道:“这就是爹爹在我年少之时常常提及的天下第一酒楼,爹爹常说,当年随外公南征北战,攻克南京之时,爹爹便在这酒楼之上,广结南来北往的英雄豪杰,共谋大计,齐心协力推翻元朝暴政,爹爹对此处常常魂牵梦绕,最后却无机会再踏此故土,哎,我定要瞧上一番。”径直踏上酒楼。
酒保热情好客,将二人引上二楼,选靠窗一桌坐定了,环顾四周,不禁皱上眉头,心想:“这酒楼之客怎么都是衣着华丽的达官贵人?这些人喝的酩酊大醉,大吵大闹,仪态尽失,却哪有一分英雄气概?”
招酒保问道:“这天下第一酒楼不是南来北往的英雄豪杰休憩之驿站吗?怎的却看不到一个像豪杰模样的人?”
酒保低声道:“客官还不知道吧,我在这酒楼干三十年,当年先帝攻克江都,改名应天,也就是如今的南京,便派萧十三在此处广纳绿林好汉,于是天下的绿林好汉都慕名前来,组成一支武林军,由清决道长和萧十三率领,为推翻那蒙古人的元朝,立下汗马功劳。
唉,可谁知天下打下之后,明朝歌舞升平,那些达官贵人就禁止绿林好汉齐聚此处,却把此处当做寻欢作乐,荣华富贵的象征之所。此处日夜不休,灯红酒绿,净是些酒肉之地,成了奢靡享乐之所,哪还有半分英豪之气。小兄弟我可是看你面善,才把这些事告知与你,你可千万别对他人说是我告诉你的。”
萧廷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你放心,我谁也不会告诉。”
转而想到:“爹爹曾和我说:‘打江山易,坐江山难’,那时我尚年幼,其中道理似是而非,如今从辽东到塞外大漠,再到中原,而今身处江南,沿途所见、所观、所闻、所想,触动颇深。那时我年纪太小,陪爹爹站在山海关城楼之上,遥望茫茫关外。
我曾问道;‘爹爹,既然我外公已经打下江山,天下太平,为什么还要再次镇守?’爹爹笑着对我说,这江山在你之手,并非永久就是你的,万古不变。江山皆由百姓而成,你若对待百姓仁爱,百姓风调雨顺,衣食无忧,安居乐业,便不会起身造反;你若施行暴政,百姓水深火热,便会揭竿而起,诚如唐太宗所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又想:“更何况人人都想得到江山,暗流涌动。江山看似风景如画,实则暗藏杀机。当年打下江山之前,兵荒马乱、食不果腹,已到穷途末路之际,人人旦夕不知生死,已成同船之蜢,端的是万众一心。况他们生于草莽,都是遭受水深火热的百姓,各个感同身受,无比满怀扶济苍生、拯救黎民的雄心大志。
然江山定下之后,荣华富贵随之而来,人人都有自私自利之心,肯同贫穷,却不能共享富贵。那些开国功臣都居功自傲,认定自己打江山时功劳最大,以致为名利所绊。封官大的,日生焦躁,得官小的,郁闷不服,久而久之,各生异心,于是争权夺势、尔虞我诈,导致宫廷刀光血影,不得安宁。况朝代更迭,后世皇家子孙生于荣华,居于深宫,自不能体恤百姓之苦,加之周边群臣为名夺利,是为奸臣,招致朝政腐败,百姓又处水深火热之中。百姓不得活,自是再次揭竿而起,外夷更会趁虚而入,内忧外患,朝代自然更迭。
另外,诚如舅舅朱棣所言,即使百姓万民归心,但塞外的蒙古鞑靼却是厉兵秣马、枕戈待旦,时时刻刻想卷土重来,颠覆我大明王朝。其兴也浡焉,其亡也忽焉,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明朝不过从外公传至允文,官宦子弟便只顾享乐,将这广纳英豪之地,变成了靡靡之所,可恨!可恨!”
正在冥想之际,一股浓烈的花香突然扑鼻而来。这花香之浓、之烈,直叫人喘不过气来。一阵银铃般少女的笑声随之从楼梯传来。
萧廷玉忍不住扭头望向楼梯口,不多时,一群衣服容貌均是古怪之人簇拥着一个十三四岁年纪的少女上得楼梯,径直走了过来。
只见那少女身穿绿衣,绿衣之上沾满了各色香艳无比的花瓣,便好似一株盛开的花。她样貌稚嫩,双目极有灵性,端的是光彩照人、美艳无双。身后跟着的这群怪人,有的头顶一盘树根,有的浑身上下却用树叶蔽体,有的手拿一根树枝,有的却是手缠青藤,各个奇丑无比,歪脖歪嘴,笑容恐怖。
却见中间少女径直走到萧廷玉面前,拱手笑道:“小女子花小花,拜见萧大侠。”萧廷玉一愕,道:“我认识你吗?大侠之名承受不得。”
花小花笑道:“现在你知道我叫花小花,不就认识我了?萧大侠初入江南,便在铸剑山庄、御马场两地大显身手、名扬天下,如此一表人才、便是万众少女心中的梦中情人,‘大侠’之名实至名归,如何承受不起?小女恰巧豆蔻年华,当嫁之龄,特此慕名而来,想叫你做我的夫君。”
萧廷玉不禁一愕,不知如何回话。
程依依醋意大发:“哪来的野丫头,领着这么一群丑八怪不请自来,开口便不自量力的叫人娶你,羞不羞?”
花小花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道:“这位姐姐,看来你是喜欢这位萧大侠了?那我问你,你是萧大侠的妻子么?”
程依一怔,依涨红了脸,道:“我不不是。”
花小仙笑道:“那就是了,既然他不是你的夫君,我为什么不能嫁给萧大侠?况且男人三妻四妾,乃是人之常情,这样好了,我做正房,你做小妾,我们共同服侍、伺候萧大侠,你意下如何?”
程依依见这花小花小小年纪,不仅伶牙俐齿,说话竟这般口无遮拦,怒道:“你你太不知羞臊了。”
拔出腰间长剑,唰的一剑,刺向花小花。簇拥着花小仙的群丑顿时齐声叱喝,一拥而上,扑向程依依。
萧廷玉人影一晃,挡在群丑与程依依中间,左掌轻拍,使得正是逍遥神掌,一股轻柔之力飘荡而出,群丑呼号,被这股力道吹得向后直退,全都摇摇晃晃,险些跌倒;右掌轻轻挥出,程依依的长剑剑尖与萧廷玉的掌心相距三寸,便也刺不动了。
萧廷玉道:“依依,我们还没搞懂事情原由,怎可提剑便要伤人?”
程依依收回长剑,还剑入鞘,气呼呼道:“哼,廷玉哥哥,这小丫头净说些不羞不臊的话,我可听不下去了。”
萧廷玉望向花小花,道:“这位姑娘,我和你素不相识,此次前来,肯定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大家开诚布公,比什么也来得好。”
花小花道:“萧大侠是个爽快人,比这位依依姐姐可是知书达理得多。”程依依横了他一眼,道:“哼,懒得搭理你。”
花小仙和萧廷玉一起坐在桌旁。花小花四处张望,低声道:“萧大侠,以后咱们还得常打交道,你叫我小花妹妹好了。我是百花林的少教主,我来是想告诉你个重要的事,今年六月十五在黄山天下巅,举行每三年一届的武林大会,以武功高低、品德好坏,选出新一任武林盟主,想必你还不知道吧?”
萧廷玉摇了摇头,道:“还有这回事,我不知道。”花小仙道:“这就是了,这是无眉搞的鬼。”
萧廷玉大惑不解,眉头一皱,道:“无眉搞的鬼。”
花小花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道:“依你现在的武功,可胜得过无眉。他心知你若知道此事,定然前去黄山争夺武林盟主之位,所以他为保住盟主之位,不让你参加,必然处心积虑的封锁消息。只不过无眉肯定不会将武林大会定在六月十五,是否还如往年大张旗鼓的举办,也不知道了。”
萧廷玉精光一闪,道:“无眉罪大恶极、卑鄙无耻,我若夺了他盟主之位,势必能够削弱他在武林之中的势力,到时我再将无眉的累累恶行,调查的水落石出,然后公之于众,那岂不妙哉。可是可是我无德无能,别人怎能信服,即使我武功尚可胜得了无眉,但我一点领导之才能也没有,到时如何领导群雄。”
花小仙笑道:“萧大侠倒不必忧虑,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人走到那一步骑虎难下,不做也的做,做也得做,到时就知道该如何做了。嘿嘿,萧大侠,和你开玩笑呢。我虽年幼,但我知道领导武林群雄需要有颗仁慈之心,无眉党同伐异、有违背他旨意者便大开杀戒,稍拂其心者便满门血洗,实在是可恶至极,恐怕早就人心已失,只不过摄于淫威,各门各派敢怒不敢言罢了。倘若一个少年英侠肯首当其冲的站出来,必定是一呼百应,群雄高兴还来不及呢。”
萧廷玉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极是。”寻思:“这小姑娘年纪轻轻,才智远胜于我,倒与丁儿有的一拼,只不过两人的性情却是千差万别。”
花小花朝程依依笑了笑,道:“萧大侠,我虽然年纪小,但我看得出这位依依姐姐对你一片痴情,满眼都是你,妹妹我斗胆的问一句,萧大侠对这么一个好姐姐难道没半点动心么?”
萧廷玉哑然失笑,瞧了一眼依依,待要说:“我眼里只有丁儿,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一扭头,目光突然和程依依的双目一对,她正在目不转睛的痴看着自己。两双眼睛一交,依依登时满脸通红,将头转向一边。
萧廷玉眼前不自觉的又浮现了丁儿的身影,便伸手去揽丁儿的腰身,伸手揽了个空,定了定睛,却不过是幻影罢了。
众人见萧廷玉如此举动,俱感莫名其妙,却哪知萧廷玉自入关以来,脑中无时无刻想的不是丁儿,以致有时会突生恍惚。
花小仙看得出萧廷玉是至情至义之人,道:“此地身处南京城内,无眉必定安插眼线,我们百花林众人不宜久留,我这就去派人打听,无眉哪天举办武林大会,我立马通知你,这就告辞。”
站起身来,拱了拱手,又向程依依笑道:“这位姐姐,小花妹妹告辞了。”
群丑簇拥着花小仙下得楼来,转瞬之间消失在茫茫人流之中。
萧廷玉被引出丁儿来,心中黯然神伤,无处发泄,装作如无其事道:“我们这穷酸落魄的江湖野士知道粒粒皆辛苦,不适合在这萎靡之所,与这些纨绔子弟一般只知消遣作乐、无所事事,到最后落得狗屁不是、一事无成,我看还是走吧。”
他内力深厚,虽然楼内觥筹交错,嘈杂不堪,但萧廷玉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的送入每个人的耳中。楼内顿时鸦雀无声,一齐扭头,齐刷刷的朝萧廷玉看去。
众达官贵人被这话说的恼羞成怒,便要发作,但见萧廷玉凌然正气、不怒自威,竟没一个人敢做出头之鸟,说一句话、吭一声气。萧廷玉本就是故意说给这些达官贵人、富贾豪商说的,正眼不瞧他们一眼,径直往楼下走,依依跟在他后面,一起下楼。
萧廷玉不愿在这南京城内待上半刻,仿佛鼻中所闻的尽是朱门酒肉之味,令人作呕。出得南京城,身处郊外,不觉神清气爽。过不多时,只听长草外浩浩荡荡的水声。绕过长草,竟来到了长江之畔。两人望着咆哮东去的江水,不觉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