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琴音之妙
长街上，估酒女当垆卖唱，酒肆灯花一路逶迤，周遭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这便是大殷的繁华鼎盛，天下第一富饶帝都的缔造。
“长姐，你瞧这鹦鹉小像，当真做的是栩栩如生！”
素昭兴奋地跑到小摊前，把弄摊面上陈列的木雕，飞禽走兽，奇花异草，由檀木雕刻而成，再加颜料涂染，当真瑰丽。
“是不错，你瞧你，从早上出门便一直疯跑到现在。”素姚抬手用锦帕替素昭拭去额际的汗珠，没好气道：“我都怀疑私塾先生是不是将你困在小黑屋里读书，这一被放出来便像脱缰的野马似的。”
“小哥，你长姐貌美如此，可要买个木雕送给你长姐？”
听小贩言语，素昭一脸神气摇摇手回绝道：“我姐姐九天仙女下凡，岂能用一个木雕而配？”
正说着，一阵琴音入耳，宛若流水潺潺而下，极美的音色。
“当真是绝妙之音。”素昭丢下手中的木雕，朝琴声源头快步走去。
刚进门，琴声戛然而止，店主迎面走来，“这位公子可是要些什么？笔墨纸砚、琴棋书画，小店一应俱全。”
“掌柜，方才琴音可是您所奏？”
掌柜一愣，转而点了点头，“是我，不过我琴技不精，只是帮贵客换弦而已。”
素姚望见放在柜台上的琴，眼中一亮，不禁低声感慨：“杉木为底，通身紫漆，方才琴声温劲松透，清冽纯粹，表型浑厚古朴，三尺瑶琴，实为上品。”
素姚品鉴独到，掌柜神情欣然，“姑娘也懂琴？”
这一问，却让试图抚琴的素姚手中一顿，目光微滞，心中原本沉溺已久的痛楚又痛撕裂一般。
素姚淡淡道：“懂，但许久不弹了。”
郑辕安极擅音律，而她也为了他苦练琴技，寻遍了这天下最擅古琴的先生，花耗数年光阴，只为得他一句赞赏。
“这样啊…”掌柜点点头，面带愁苦道：“这琴弦换了，我试了数次，这琴声还是有差…”
琴声有差？…
素姚细细端详，见其琴弦通透如玉，空气中还隐着一股清香，忽而粲然一笑，回答：“掌柜不如将这琴弦浸泡在松油里试试。”
“松油？”
“不错，由松油浸泡过的琴弦声色少了干裂，更加莹润，想来你觉得琴声有差定是这个原因。”
掌柜似是记起什么，恍然顿悟。
“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
蓦然身后一陌生男声入耳，素姚转身而望，男子身着靓蓝色绫锻袍子，手执一把折扇，眉目秀朗，温文儒雅，言谈举止当得起，举世无双四字。
“姑娘好才学，不过在下倒想问一句，为何不用桂油，而用松油？”
素姚谦虚，“公子过誉，我只是根据气味来辨。”
男子心中不住赞赏，真是位心细如发的姑娘。
“姑娘如此懂琴，想来定擅音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姑娘可否弹奏一曲，权当…”
“抱歉，我已许久不弹琴。”不等男子说完，素姚先行回绝。
男子目光有些惋惜，收了折扇微微躬身道：“是在下唐突，姑娘见谅。”
素姚不再多言，妥当行礼，随后带着素昭离开。
女子清丽婉转的姿容仍萦绕于男子心头久久不能退散。
“皇兄，琴可取到了。”殷诏从另一扇门进店，见殷珩目光不偏不倚的望着店外，“怎么？可是外面有异样。”
殷珩目光似初春温润的风，细细掠过素姚方才走过的每一处，轻声道：“遇见了位女子，风雅脱俗。”
殷诏看殷珩有些出神的模样，也不再追问，将寄放在柜台的瑶琴拿起。
“噗。”一只淡紫色的荷包滚落，殷诏俯身捡起，拿在手中审察，不知为何，荷包淡淡的香气让他觉的无比熟悉，这种若即若离之感，似曾相识。
“今日买了好些东西，待会儿一定要给母亲看看。”素昭欢喜地提着大件小件朝园里走，素姚无奈地紧跟在他身后。
刚跨进里院，云香便风风火火的跑来，“大小姐！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您快去看看夫人吧！”
素姚顿时色变，将手里的物件递给倾竹，疾步朝楚氏卧房走去。
楚氏面容苍白卧在榻上，呼吸孱弱，见到素姚来想要唤一声，可半丝气力也使不上。
“苏府医，我母亲身子…”
“素大小姐莫要忧虑，夫人只是染了风寒，且进食上未注意，所以引发高热，我已经开了调理身子的药方，夫人按量服下即可，切忌过度劳心费神。”
“如君！”素茳刚出中门便得知楚氏抱恙，惶急赶了回来，进府连朝服也未脱。
“都…都让人别告诉你，你怎么又赶了回来…不是什么大病。”楚氏倚靠着素姚的肩，虚弱地朝素茳笑了笑。
“我心中担心的紧，得看你安好我才放心。”素茳紧握着楚氏的手，眼中道不尽的脉脉含情。
素茳与楚氏本就是青梅竹马，二人自幼情深，若不是楚氏生育伤了身子，素茳这辈子或许只有发妻一位。
白姨娘送太医出府，眼下只有陆姨娘立在屋里，看素茳与楚氏二人情深意浓，等了许久，陆姨娘才开口道：“太医叮嘱说姐姐不能再劳神，可过两日便是素家家宴，这…”
“无妨，这身子有两日便能…”
“胡闹，你乖乖休养，有何事情便交给玉芬，她在府中这么多年，你也放心。”
素茳此言正中她心意，陆姨娘喜不自胜，欠身行礼道：“妾身领命。”
“且慢。”素姚起身，淡漠的目光递向陆姨娘，只是轻轻一扫却让陆姨娘不寒而栗。
“素家家宴乃是宗家着手筹办，前来宾客也都是分家家主，让姨娘来筹备，是有不妥吧。”
素姚言语中姨娘二字分明加重了几分，陆姨娘气的眼红，想驳斥回去却兀自哑然，素姚的目光锐利如剑锋，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可单是沉冷的站在那里，便形成一道压人的阵势。
素茳抬眼望着素姚，问道：“你的意思？”
“家宴由我代母亲操办，嫡长女身份，再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