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结束亦是新的开始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碰不到。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自己是死了么，昊天这么想着，大概是死了吧，毕竟连心脏都已经被贯穿了，连最后的意识都消失了，现在就大概正处于人生走马灯的阶段吧。不，说不定已经过了，毕竟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
自己死了之后说实话还是稍微有点麻烦的，虽然a—3区的那些孩子还有那个黑医照顾，但是自己就这么死了，他们大概也会过得很辛苦吧。而最重要的是，叔叔阿姨，还有表姐，他们大概都会伤心吧。对了，还有爷爷，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是因为大意而死，大概会先痛骂一顿自己是个白痴，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抹眼泪吧。
而且，莉莎大概也会自责吧，不过还有一件好事，校长之前说的那个烈士荣誉证书说不定能砸到自己头上。
昊天本想叹一口气，但是却做不到，想来也是，一个死人做得到叹气就有鬼了。他并不害怕死亡，只是如果就这么死了的话，自己就算是失约了，他讨厌失约，没能完成约定就这么去见大叔不知道他会怎么说。
忽然，有个小小的声音传进了昊天的耳朵里，那就好像是水滴滴在水面上的声音一样，滴答滴答的，又好像是有人拿筷子敲玻璃杯，叮叮当当的。只听见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昊天能听得一清二楚的时候，才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个红色的风铃，看样子声音就是这个风铃发出的。在黑暗之中，风铃散发着微弱的红光，像是指引着他一般。
昊天下意识伸出手去触碰那个红色的风铃，在触碰到的一瞬间，风铃散发出强烈的红光，一瞬间吞没了这无尽的黑暗。将那曼珠沙华所组成的花海和被花海染红的天空再一次展现在昊天的眼前。
又是这里么，昊天心想到，不过这一次稍微有点不一样，有个身穿红色连衣裙的长发少女，正背对着他站在前方不远处的花丛中。
“那个，请问……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又来这了，也就是说我没死呗。”
那名少女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复他，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清风吹拂，那长长的裙摆与鲜红的曼珠沙华随着这股清爽的风一同摇曳，两种不同的绯红互相交织在一起，宛如朝露一般飘渺，给人一种朦胧的感觉。
昊天见她没有回复，便想走到她面前去，也正好能看清楚她长什么样。只是昊天每向前走一步，整个世界也仿佛向前走了一步一般，无论他怎么折腾都似乎只是在原地踏步。折腾了一会之后，昊天便放弃了，他躺在成片的曼珠沙华之上，望着绯红的天空自言自语道。
“你到底是谁啊？想表达什么？”
在他刚说完这句话后，天空，大地，周围的每一朵曼珠沙华都传出了一个少女的声音，就仿佛是这个世界在回复他一样。
“你还不能死，还有人需要你，这个世界还需要你，我，还需要你来拯救……”
刚说完话，还没等昊天站起来或者反应一下的时间，正下方的地面就宛如变成了液体一样使他沉了下去。沉下去后的瞬间，世界再一次变成了黑色，紧接着一股溺水般的窒息感迎面袭来，一个无形的大手抓住了他，仿佛是要带他去哪里一样，随后昊天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昊天再一次恢复了意识，只是比起上次，这一次似乎更有实感。他感觉自己似乎正躺着，想随便动一动，但全身就好像被人绑了十几个铅袋一样沉重。昊天下意识地想说句话，但是张口说话也很困难，舌头跟下颚就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想动也动不了。他艰难地睁开双眼，想确认周围的情况，睁开眼后，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些人影，虽然认不出来都是谁，但是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很激动，而且还说着什么。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昊天至少知道了一件事，他还活着。
经过了一周的静养，昊天完全恢复了意识，也可以和其他人正常交流，在医生允许的情况下他还可以下床走一段路。只不过他经常没得到医生允许的情况下自己一人在医院里瞎转悠，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两个人把他架回他的病房。
皮归皮，在这一周里，他也大致了解了之后的一些情况。首先，他被冰锥贯穿后，似乎是爱德蒙·唐泰斯在不远处朝天上打了一发信号弹，才让其他人尽快找到了他们。随后，鸮先生安插在b—12区的眼线也立刻通报了上级，并迅速派出了救援。而昊天则被直升机送进了沧海市最好的一家外科医院，被送进医院后，昊天曾一度陷入濒死状态，甚至一开始主治医生认定他已经死亡了，但在那之后，他的心脏在被贯穿的情况下，居然奇迹般地再次跳了起来。当时在现场的人事后都表示，这辈子从来都没见过那种情形，那大概就是所谓的奇迹吧。
手术成功后，他连续昏迷了一个多月。曾经跟他一起在b—12区战斗过的人，以及林梦洁都或多或少的来看望了他，其中表姐跟莉莎似乎有过一次小冲突，大概是因为在表姐知道差点杀害了昊天的人就是莉莎时，她激动的心情使得她没能冷静下来思考。不过之后也靠莉莎的耐心和她的实际行动感动了表姐，获得了表姐的理解和原谅。据表姐说，在他醒来之前，莉莎除了必要的一些事情之外，几乎是片刻不离，只想等他醒来后正式的道个歉。
其实他真的不是很在意莉莎差点杀了他，毕竟自己没有死，她也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就让这件事这么过去算了。
之后，校长也带来了一些消息。在他们平安撤离后，为了保证b—12区里没有一个怪物，政府再次发动了那个特殊辐射彻底净化了b—12区。而爱德蒙·唐泰斯，井上崇光和吴玖琉就不知所踪了，不过以他们的能耐，逃走不是什么难事。至于在诸神教会发现的bse的直升机，政府则是封锁了一切相关情报，似乎打算进行秘密调查。
其实这些消息怎样都无所谓了，昊天现在只担心一个人。郁珉，希望他不要太过在意若萱的离开。不过这大概是不可能的吧。
—————————————————
天刚蒙蒙亮，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凉飕飕的空气给本身就寂静无比的墓园多添了一份凄冷。只不过，即便在这个时候，仍然有两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站在一个墓碑前。
郁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墓碑，冰冷的墓碑上刻着若翾两个字。他的心情就如同这墓碑一样，坚硬且冰冷。自他从b—12区逃回来后，就一直在考虑该怎么跟若翾的父母，自己的父母交代这个事。但当他再次反应过来之后，却发现自己以及把一切都交代出来了，眼前只有双方父母悲痛哭泣的场景。
这块墓地已经买下来有一段时间了，若翾的葬礼也过去有一个月了。葬礼上来了很多人，有双方家里的亲戚，有若翾的同学朋友，还有闺蜜和老师，郁珉在学校的同学还有朋友也都有来。来了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责备郁珉，因为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没能保护若翾不是郁珉的错，毕竟没人会责怪一个没能把死人救活的医生一样。
下葬的时候，没有人带骨灰盒，因为若翾的遗体已经在b—12区，被那道辐射分解成了无数基本粒子飘向了远方。但在下葬的前一天，郁珉从若翾的父母那里得知，若翾曾经一直很期待未来的婚礼，并很早就看上了一件漂亮的婚纱，还说跟郁珉结婚的那一天，她就要穿着这件婚纱嫁给他。
听闻后，郁珉当晚便拿出自己平时攒下的所有钱，买下了那件美丽的白色婚纱，并在下葬的当天，亲手将那件婚纱埋了下去。这是他能为已死之人做的唯一的补偿了，或者说，这是他唯一能慰藉自己的方式。
即便葬礼已经结束了一个月，但周一的早晨郁珉都会准时来到墓前清理一下墓碑上的灰尘，然后静静地注视着墓碑，直至太阳从东方高高的升起。过去如此，今天如此，未来他也打算如此。
郁珉身后的戴紫寒什么都不说，她并不打算像郁珉一样，只不过今天想来看看就刚好撞见了郁珉。她心里很清楚郁珉是若翾什么人，这种事她不好多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她只好像这样，站在郁珉背后静静地看着他。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郁珉会重新笑出来，戴紫寒也可以不用像今天这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但现在，这样就好。
—————————————————
在成功的逃离b—12区之后，井上崇光费了很大劲才成功返回日本，同时途中处理了一下伤口。
回到日本，他并不急着回公司，也不急着跑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他。
在他回到日本之后，他先回到了自己的家。因为自己在b—12区的所作所为，很快国际刑警就会开始对他进行全球搜捕，趁着搜捕令还没下来，先看看这个家。至少他是这么想的。不过，在回到家之后，他发现有一条数天前的电话留言。他下意识地按下了固定电话的按钮，随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医院的通知。
“您好，井上崇光先生。非常抱歉，您的弟弟，井上光秀因抢救无效过世，由于我们长时间联络不到您，在加上医院的病床位很紧缺，所以我们这边只能擅自做了处理。如果您听到了这条留言，请尽快找时间来一趟医院。”
井上崇光靠着墙坐在地上，什么都没说。他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因为命运的恶作剧而悲愤，他只是闭上眼睛，尽可能的去接受光秀已经死了的事实。
时间不仅改变了他的性格，磨平了他的棱角，似乎还让他开始变得能够接受命运了。事到如今，他也很难想象，光秀死了，甚至没能见上最后一面，而自己居然会这么平静。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就或多或少的预料到了吧，光秀迟早会死的事实。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的努力不过是无声的反抗着那早已注定的命运而已，而能够接受命运的他自然也能够接受【反抗对于已经注定的命运来说不过是白费力气】这个事实。
但是，内心中的那股情绪果然还是抑制不住，即便他变得能够接受命运，但还是很难接受光秀死去的事实。
人的气息打乱了井上崇光的思绪，但是他还是能大致感觉出是谁。
“你真是阴魂不散啊。”
爱德蒙·唐泰斯已经站到他面前了，虽然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但是他的的确确已经站在这里了。
“关于你的弟弟，我深表遗憾，井上君。”
“不用拐弯抹角了，直说吧，你想让我加入你对抗bse对么？”
“既然井上君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直说了，你的回答是什么？”
井上崇光沉默了一会，他默默地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冰箱旁，从冰箱的角落里取出一瓶白兰地。
“说实话，我也考虑过，因为任务结束了，光秀也不在了，我也没有后顾之忧了，按理来说在我得知光秀去世的消息后，肯定会因为被悲伤和愤怒冲昏头脑，然后把矛头指向bse，跟你一起选择复仇才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除了不甘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情绪，就算光秀真的是因为bse的那个首领搞了什么不干净的手段而死，我的心里也是那种怎么样都无所谓了的感觉。或许，大概是因为这次难得的经历，让我跟之前相比已经变得多少能接受命运了，再或者，就大概只是我单纯的有些疲惫罢了。”
井上崇光缓慢地打开了白兰地的酒瓶盖，随便找了个杯子倒了半杯后一饮而尽。
“那么井上君的意思是，不加入？”
“嗯，不过，你也算是这么多些年以来，第一个让我感觉相处起来还不错的人。所以，如果以后你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尝试联系我，我多半会来帮你。”
“我了解了，如果未来井上君想加入的话，也可以来找我，这里的大门时刻为你敞开。”
“多谢。”
井上崇光笑了笑，随后提起酒瓶摇了摇。
“不来一杯么。”
“不了，比起这些，我现在有些好奇，井上君今后打算做些什么。”
“大概就是一边躲避追捕，一边思考一下人生和命运那样装模做样的事情吧。”
“是么，那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祝你今后一切顺利，井上君。”
说完爱德蒙·唐泰斯退回到阴影中消失了。曾有那么一瞬间，爱德蒙·唐泰斯有点羡慕井上崇光，羡慕他没有产生仇恨，毕竟十四年了，这十四年里，他那熊熊燃烧的仇恨从未在他心头哪怕消散过一刻。
—————————————————
“首领，吴回来了。”
“她回来的还挺快，已经确定完成任务了么？”
“是的，星之结晶已经确保吸收了足够的能量，现在要做的就只剩下等待合适的时机了。”
首领沉默了一会，随后意味深长地说。
“二十年前，那位被侮辱为疯子的天才制作出了这个杰作。却被那群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们，将星之结晶连同惟一能拯救人类的那位大人一起沉入了海底。多么可悲啊，伊凡。”
“没错，所以我们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但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事要通知您。”
“什么事？”
“根据吴的报告，爱德蒙·唐泰斯在b—12区现身了。”
“你说什么？他不是前不久才袭击了我们在美国的一个分基地么？他哪有那么快的动作？不对，说不定……”
“是的，现在可以肯定的是，爱德蒙·唐泰斯可能有一个人数颇多的组织。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前不久的攻击和他之前的暗杀手段不一样。”
“的确，我看过那次攻击后的报告了，疑似高质量单兵从正面摧毁么……事情开始变得复杂了，伊凡，派些人手调查这个爱德蒙·唐泰斯，无论消息都行，都收集过来。”
“是。”
“看样子我们即将迎来新的开始。”
—————————————————
莉莎轻轻地推开了病房的房门，现在是早上六点钟，昊天还没有起，所以就轻手轻脚的。现在病房里除了昊天之外，还有昊天的表姐，两人在相互看到对方之后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莉莎随手找来一把凳子坐到了病床旁边，表姐一边看着熟睡中的昊天一边用很轻的声音说。
“其实你不用每天都来的，我不是已经说了么，昊天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了，而且昊天的校长也跟我说了，其实你在知道之后心里一定也很痛苦吧。”
莉莎顿了一下，用同样很轻的声音说。
“嗯……不过我不想逃避，这是我做出来的事，无论如何这个事实不会改变。而且，我这么做，也多少是为了自己能稍稍安心而已。所以，其实不用在意我的感受。”
表姐无声地笑了笑，心想这孩子的性格还是挺不错的。
“话说回来，那个东西又出现了。”
莉莎指了指病房的门口，表姐没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自从昊天住院以来，就发生了一件怪事，每天早上必定会有一束扎好的曼珠沙华放在病房门前，无论是拿走还是放在那里不管，第二天也一定会出现一束新扎好的曼珠沙华。一开始人们因为觉得曼珠沙华有彼岸花这个寓意，觉得很不吉利，每天都会去处理这个东西，但是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如果是谁的恶作剧的话，那恶作剧的人未免也太有毅力了，这或许是有谁在暗中默默地看着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