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可怜人,仇未了
樵夫瞧了一会儿鱼符,又问:“老头,你听说大秦江湖那边传来的消息了没?”
不待老头答话,樵夫就径自继续道:“大秦江湖,近些时候,出了一个叫做秦莫离的少年剑客,剑术高得出奇,在碧幽谷一举击杀王维谷和邱裕农、邱玉轩父子。原来啊,这三个人,早就已经投靠了朝廷。
你说说,自从那座大雪山分崩离析之后,大秦这座江湖啊,杀人没人管,坏了卓先生立下的规矩,也没人管,如此倒也罢了,竟然连九品大成境界的顶尖高手,都投靠了朝廷。
这他娘的还配叫江湖?早就成一个臭水沟啦。
老子听说啊,除了王维谷和邱家父子之外,大秦江湖顶尖高手里面,血影门左右门主宋喜和石寿,也投靠了朝廷。不过这俩人,死得比王维谷和邱家父子都早。
你说这个叫做血影门的门派,也够倒霉催的。三十多年前的左右门主杨云深和富海川,刚出江湖没多久,就被秦天战宰了。这接任门主之位的宋喜和石寿,好不容易练到大成境界,也没蹦跶几年,就又被秦莫离那少年剑客杀了。
你说这个门派,倒霉不倒霉?”
老头呵呵一笑,点头道:“是够倒霉的。”
樵夫点点头,像家常唠嗑一样,说着,“谁说不是嘞?不过还好,老子听说啊,那个叫做秦莫离的少年剑客,聚拢江湖好手,在各地与庙堂武林的高手交锋。整个大秦江湖,开始显现几十年未有的精气神。
这少年剑客,更是独自一人,闯进了咸阳城,杀得密谍司人头滚滚,废了庙堂江湖年轻一代天赋最好、武功最强的那一撮人。
你知道他在密谍司,杀的都是什么人不?三个大成高手,九个八品高手和十二个七品高手啊!真他娘的爽啊!
这下荀闲那鸟厮,一定会心疼地肝疼肺疼腿抽筋喽。
你说秦莫离这小子,也是奇了怪了,到底练的是什么剑法,竟然这么厉害?同样是九品境界,却能一个人到密谍司,杀进杀出,还能全身全影的跑出来,这门剑术,老子想想都心底发寒。
这小子的胆魄也很让人佩服,一个人跑到咸阳,在赵炳跟荀闲的眼皮子底下杀人,这胆魄劲儿,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做到的。”
老头笑笑,点头附和,“是啊,这少年剑客确实贼厉害啦。”
这一天,梨花沟的村民,正在地里锄草,忽然听到几道闷雷般的大响。村民好奇的仰头看向天空,天上却是晴空万里,哪里有半点乌云?
村民们不得其解,也就只当是老天爷放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屁,落了几道旱雷。
夜里,李寡妇听到敲门声,打开房门一瞧,樵夫正站在门外,不禁火冒三丈,大怒道:“夏侯彰,你他娘的还来劲了是吧,昨儿个来过了,今儿个还来?当心老娘以后每次收你三十斤粮食。”
这次,樵夫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缩着脖子装怂,而是颠了颠左右腰间的两袋粮食,龇牙笑道:“花姑啊,老子这次是给你送粮食的,走走走,进屋去说。”
说着,径自走进院子,走到屋里,把两袋粮食,摞在李寡妇这两年积攒下来,视若性命的十几袋粮食上,边走边说:“刚刚夏收,老子今年留下的着两袋粮食,都是新粮,你放心,绝对比陈粮好吃。
你这还有饭没?老子可是大半天没吃饭了,肚皮里面空荡荡的。”
李寡妇怒火更胜,一巴掌扇在樵夫脸上,接着又打又抓,口中大骂,“干你娘的夏侯彰,老娘瞧你可怜,是个人就能瞧不起你,才给你破例,只要五斤粮食。你他娘的还敢来搜刮老娘的粮食?老娘辛辛苦苦赚来的口粮,也是你个狗日的能吃的?”
樵夫也不还手,站在那里笑呵呵的任由李寡妇打骂。
李寡妇打得累了,最后狠狠扇樵夫一个耳光,气呼呼的去了灶房。
樵夫蹲在门口,傻笑着瞧着李寡妇生火做饭,只觉得,要是能这么着,再来个十年,那该多好。
李寡妇烧着火,做着饭,嘴里还是不停的大声谩骂:“老娘是怎么活过来的,你他娘的不知道?两年前,老娘死了丈夫,被人夺了地产跟粮食,差点饿死在家里,你知不知道老娘有多恨你们梨花沟的这群狗杂种?
你个狗日的倒好,每天晚上偷偷的来送粮食,送柴火,你以为老娘就会便宜了你这个窝囊废?
老娘宁愿夜里开门做生意,也不要你个狗日的假装好人。你知不知道老娘每天晚上逍遥自在,活得有多舒坦?”
说着说着,吧嗒吧嗒的落下了泪来。
樵夫叹息一声,起身回屋,怔怔的瞧着少妇这两年,一点点积攒下来的粮食,出会儿神,然后躺在床上歇息。
他伸个懒腰,瞧着房顶,自言自语,“师父的大仇,终究还是没报了啊。”
说完,闭上了眼睛。
少妇做好一碗面,端回屋,瞧见樵夫正在床上酣睡,登时气急,咣当一声,把饭碗撂在桌上,走到床边,二话不说,就是一个耳光,骂道:“狗日的,你倒是会享福,老娘做好了饭,还得给你端过来。你他娘的,以为自己是当官的啊,还得人里里外外的伺候着?”
樵夫被扇一个耳光,脑袋往外一偏,可依然未醒。
跟老娘装死?
少妇怒哼一声,左右开弓,刷刷刷,又是几个耳光。
樵夫被打得脑袋左右晃荡,还是没醒。
少妇察觉到不对,伸手一探樵夫鼻息,竟早已气绝了。
少妇在床沿坐下,泪水已在眼眶了打转。
“狗日的,老娘才不会为你流一滴的眼泪。”少妇咬牙自语,硬是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少妇忍着泪,愣了会儿神,站起身,走出屋门,把小院的大门反锁上。
锁好院门后,她走进灶房,把灶房里,那些早已被樵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干柴,一捆捆搬到屋里,然后反锁屋门,费力把二十几袋粮食,都搬到了干柴上面。
干柴上面,再摞上十几袋粮食,已有了半人高。
少妇一声不吭,一声不响,歇了一会儿,就去拖动樵夫尸身,把樵夫的尸身,拖到粮食上。又从屋角的箱子里,拿出盛放灯油的瓶子,把里面的灯油,全都洒在干柴和粮食上。
做完这些,少妇拿出火石,当当划几下,登时火星四射。
灯油本就与遇火就着,这些干柴,又都是樵夫晒好之后,偷偷半夜送到少妇这灶房里的,火星落在灯油和柴火上面,立刻轰隆隆的着了起来。
眼瞧着干柴上的火焰,越烧越大,连粮袋里的粮食,也都开始冒火,少妇就爬上干柴和粮食堆成的粮垛,跟樵夫躺在了一起。
屋里烧起了大火,不一会儿屋顶就着了起来。
这时正是半夜三更,小村落里的村民,都在熟睡,一开始谁也没瞧见,李寡妇家的房子着了起来。
等到轰隆隆的大火,照的整个小村一片通明,村民被大火的轰隆声响惊醒,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小村庄就那么屁大一点,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虽然有时候,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骂上一架,村里的妇人们,总是暗恨那刘寡妇勾引了自家男人,可火烧起来,总还是要出手相救的。
村民跳进刘寡妇家的小院,要去打开院门,却发现院门被反锁着,只好强行撞开。
村民们进了小院,一个个拎着盆子水桶,打了水,就往火焰上泼洒。可屋里是刘寡妇堆成一对的干柴和粮食,火势十分猛烈,村民们一盆一桶的洒水,也没怎么济事。
大火照样烧了一夜,直到天明,屋子烧得只剩下四面黑乎乎的土墙,这才熄灭。
村里的男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今天在李寡妇家过夜的,是哪个倒霉鬼。
天天吊儿郎当,闲着蛋疼的孙二狗,把村里的男人,数过来一遍,发现跟李寡妇一起被烧死的,是那个窝囊几十年,连个大气儿都不敢喘的樵夫,不禁有些失望。
要是跟李寡妇一块被烧死的,是个有家有室的,那今儿个可就有好戏瞧喽。
不过不一会儿,孙二狗就唉声叹气了起来。李寡妇被烧成了一对黑灰,可怜他孙二爷,以后再也摸不上那么细嫩丰硕的胸臀啦。
樵夫和李寡妇的尸身,都被烧成了灰,混在一块,谁也分不开。村民只好拿个瓦罐,一股脑的装了,糊里糊涂的埋了个坟头。
那个几天前来到梨花沟,瘦猴儿一样的丑老汉,从头到尾都站在一旁瞧着,面色淡漠,看不出悲喜。
村民走后,丑老汉站在樵夫和李寡妇的坟头前面,瞧了一会儿,然后离开小村,向东北而行。
巴伦旧地,几十年没有再去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