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边长雪仰着头，又眨了眨眼睛，在确认身份后，依稀间似乎也渐渐看清了江城的脸，眉头微蹙，双唇紧抿。他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想时，江城已经脱下大衣披在她身上，双手轻轻一收拢紧了大衣，裹在大衣里，隔绝了周遭的一切寒冷，属于江城的味道，也霸道而不容分说地笼罩住了她。
就在边长雪觉得尴尬又似乎有哪里不对的时候，江城已经松开了手，转身上了车，车门没有关上。
他只淡淡道“:上车。”
边长雪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有些尴尬，不过也好，自己走还不知道要走多久，这里简直冷得要命，先坐着，等看到了顾家的车再下车，免得受冻嘛。
何况她还穿着人家衣服呢，呃……说起衣服，边长雪有些头痛，长这么大，她也只穿过许为一个异性的外套啊，，，但威武能屈，富贵可淫，五斗米可折腰，她努力说服自己:没事，人二叔是关爱下一代，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等她上了车，关了车门，她才终于生出悔恨之心，车里空调是开着，但跟江城坐在一起，深井冰有木有。
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又想起这件衣服是江城的，算了，是他的就是他的吧，等下车再还给他。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点变化也没有啊，小边同学忽然有些感慨，时移世易果然未必会对某些人造成影响。
想起来，其实边长雪小时候最喜欢江城了，那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太岁，偏偏在江城面前肯服软。
等到她会写字儿能造句的时候，就给当时还在读书的江城寄信，每天都寄一封，跟写日记一样。
别说，就因为这个，边长雪的字是越写越好，从小学到初中都会被老师强行拉去各种书法比赛，美其名曰为校争光。
那个时候，住在外婆家的庄园里，夏天热，晚上还老停电，偏偏她性子最倔，照顾她的郑嫂拗不过她，只能给她点上蜡烛，一边看她写信，一边用蒲扇给她扇风。
小时候边长雪胖乎乎的像个团子一样，郑嫂看她写字认真，费劲儿，出汗又出得厉害，就给她熬绿豆汤，放凉了给她喝，甜丝丝的，她一口气可以喝一大碗。
偶尔有蚊子在她背上叮了个包，郑嫂就会借题发挥，唠叨个不停，给她抹药的时候，抱怨她对江家那个孩子太上心。
江城从来不回她的信，她却依旧乐此不疲，哪怕二年级的时候被顾家接回了s市，也照写不误。
这个习惯一直坚持到了她小学毕业，毕业前一个月，她兴致勃勃地把这件事也写进了给江城的信里，并请他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当时的江城已经大学毕业了，也头一次回了她的信答应她会来。
但她一直等到毕业典礼结束，也没有看到他，前一天的晚上，她还在为了到底穿哪一条小裙子跟郑嫂犟。
她以为他答应了就会来，所以那一天的失落她毕生难忘。
其实江城在上大学后就很少来边长雪家了。直到她14岁那一年，他出席她母亲的葬礼，她才在时隔数年后再次见到他，但当时，他对她，已经不像儿时那样重要。
从前她最喜欢那个冷冷的小叔叔。
6岁那年她母亲和江夫人带着他们几个孩子去海边度假，她背了人在海边玩儿被海浪卷走，是江城恰巧经过救了她。
此后的6年里，江城就是她的偶像，她的信仰。
哪怕他不怎么待见她，她也还是愿意追逐着他的步伐，就像飞蛾追逐火光那样。
但，人总是会长大的，那个毕业典礼就好像她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她上了初中，妈妈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
她开始知道计较得失，知道付出就要有回报，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知道了自己很宝贝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可能一文不值。
少年时纯粹的心思都给了当年的江城。
15岁，妈妈去世后的第一个春天，当时还姓顾的她遇到了许为。
温柔体贴的许为，像是被春风带来的，她那时以为他会是她的余生，当然，这个余生现在已经变成了余生不打扰……
思绪飘远，回过神来时，边长雪已经错过了顾家的车子很远，四周的地势渐渐变得低缓。
边长雪有些错愕，不由得想抡圆巴掌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我的天……她默默看向了江城，嗫嚅着开口“:二叔，顾家的车子还在山上……”
江城微微点了点头。
！？
点头？
什么意思？
边长雪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那二叔你看……”
江城道“:不返回了，跟你姐姐说一声，你坐我的车回去。”
边长雪想了想，也可行，便笑道“:谢谢二叔，学校回不去了，我今晚住华都那儿，就是北口絮城路那个华都，6号楼。”
这套房是顾长清特地为她买的，她还没高考的时候就买好了，也是顾长清照着她平时喜欢的风格让人装修好的。
户型比较小，很适合一个人住，不会拥挤，也不会太空旷，顺带还雇了一个a市本地的大婶做打扫，但平时不住在那里。
边长雪自己，除了这种时候，也很少去住。
江城没有说话，小李倒是听见了，但他也不说话。
许久，江城又点了点头。
不过边长雪没看见，她已经睡着了，歪着头，本来是靠着窗户的，但车子拐弯儿的时候，虽然尽可能平缓没有惊醒她，但她还是受到了影响，身体向江城这边倾斜过来，大衣也渐渐松开，从脖颈滑到肩头。
在她倒在江城大腿上之前，江城已经伸出手臂让她靠在他怀里，空调温度明明已经开得够高，她刚刚醒着的时候似乎还是觉得很冷？
是不是感冒了？江城如是想，本来舒展来的眉头复又拧紧。
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凉，并没有发烧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