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陈玉庆还点了两个红烧猪蹄、一盘花生米、一盘地三鲜。待所有的菜都上齐后，他从自己的提包里拿出一瓶汾酒，给李援朝和他自己斟上满满一杯，刚要端起酒杯给李援朝敬酒，却被李援朝拦下来。
李援朝把酒瓶掂起来仔细地瞅了瞅，说道：“你这个老抠儿今天竟然拿来一瓶汾酒，我得查验一下是不是山寨版的。”
他仔细查验过后，笑着对陈玉庆说道：“你今天拿这么好的酒出来，定然没有什么好事儿，总不会是想要贿赂我吧？”
陈玉庆笑笑，说道：“还真有点儿这味儿，待会儿我就告诉你。”
李援朝解释道：“今天即使你拿来好酒，我们两个也要都少喝点儿，我怕一会儿喝多了耽搁正事儿，你不是说也有事情要告诉我吗？”
陈玉庆说道：“那行，我也不和你客气了，平时我也很少喝酒，老婆拿着我的工资本，一个月给我的活动经费少得可怜，根本没有钱喝酒。”
李援朝说道：“你们局里不是有招待用酒吗，你这个当局长的，还不管够你喝？再说了，堂堂一个南坪市的财政局局长，总会有人给你送点烟酒吧？”
陈玉庆笑笑，感慨地说道：“以前有人给我送礼，我是不敢收，南坪市官场上是党派纷争，不管得罪哪一方，我这个局长就别想再干了；你来了，我又不敢收，担心哪天让别人知道咱们两人的关系后，会让你脸面无光。不过呢，我这个人随遇而安，想想南坪的大部分人，工资还没有我高，还有那些农民，收入更是少得可怜，他们都生活得好好的，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李援朝很是赞同地点点头，说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晚上睡得踏实。”
陈玉庆说道：“唉，残酷的现实啊！现在感觉到自己真的是变老了，花钱的地方也越来越少，不像以前年轻的时候，总爱追求时髦，处处都得花钱。虽然现在是老婆把控得紧，没钱喝好酒，我觉得喝个二锅头就挺好，至少喝着心里舒坦，这是咱自己挣钱买的。”
李援朝笑道：“既然今天有好酒，待会儿你就多喝点！”
说完，李援朝和陈玉庆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陈玉庆招呼李援朝赶快吃根羊蝎子压压酒的辣味。
李援朝趁陈玉庆倒酒的机会，试探性地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挪挪窝啊？财政局都快让你给孵出小鸡啦。”
陈玉庆看看李援朝，笑着说道：“你这是打算招兵买马呀？不过呢，我觉得我不适合做其他事儿，一大学毕业就被分配到财政局上班，除了我还熟悉这块的业务，其他方面我是什么都不在行。不过我在这里也能支持你的工作，替你管好账，让你少操份心就挺好。”
李援朝听后，说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我没你活得洒脱。”
陈玉庆一本正经地说道：“年轻的时候总想着有那么一天自己能飞黄腾达，能做一个人上人，至少也得混出点名堂来，可是社会这东西比想象的要残酷得多，在官场上待得久了才明白，没有被人整倒下就是胜利，至于其他的，我真的不再抱有什么奢想啦！你如果真想要招兵买马的话，我今天倒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
李援朝听后不禁一笑，说道：“你还能给我推荐人？现在整个南坪官场上的人都知道我的日子不好过，谁还会来投靠我？”
陈玉庆神秘地说道：“上几次我都想告诉你，但是因为我和这个人接触的次数不多，担心介绍给你认识后非但帮不上你的忙，还净给你添乱，所以就一直没有说。前几天中秋节的时候，他来我家看望我，通过和他的一番谈话，我发现他正适合你的口味儿！甚至说和你年轻的性格就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
李援朝有些不相信地说道：“我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人，即使是有这样的人存在，我也没有权利调到我跟前使用啊！”
陈玉庆笑笑，说道：“你还真有这个权利，因为他目前就在市委里上班。我想你可能不会认识他，他现在就在市委的信息中心上班。”
李援朝听后一愣，随后便笑起来，说道：“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叫林文平的人？我今天说有事找你商量，也正是想让你帮我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陈玉庆笑着说道：“这个人的来历我很清楚，说起来和你也有一定的渊源，按理说他应该喊你师叔才对。”
李援朝听后沉思了一下，马上便醒悟地说道：“我明白了，他是孙呆子的学生！”
陈玉庆点点头，说道：“你来南坪不久，有一天孙菽衡跑来找我，当时我还挺纳闷儿，他怎么突然从武汉大老远地跑到南坪找我，见面之后他要我无论如何要帮他往市委里安排一个人，当时我就拒绝了他。不过等他把事情告诉给我后，我觉得无法推辞，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孙菽衡当时要我安排的人就是林文平，本来他已经给林文平内定了一个读博士的名额，林文平当初也同意读博，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林文平这小子就突然半道反悔了，告诉给孙菽衡说他不打算读博了，他想来南坪当公务员。你知道南坪今年招公务员的标准，硕士以上的学历免笔试，但孙菽衡担心林文平面试不过关，所以就想请我出面疏通一下关系，我知道这个情况后便事先和林文平接触了一次，发觉这小子说话还算是靠谱，再说又是孙菽衡的得意门生，便就答应了他的这个要求。在这里我给你事先声明一下，我当时可没有收他的礼，并且面试时我也只是把他给考官介绍了一下，也没有向考官行贿，你也知道政府面试考生的猫腻，有哪个不提前打个招呼？打招呼倒不是为让考官手下留情，而是要考官公平对待就行，凭林文平这小子的真本事，我想他也完全有能力通过面试，只是当时我怕考官那里评分时出问题。林文平通过面试后，和孙菽衡又找我了一趟，孙菽衡很是感激我的帮忙，临走之前还托付我帮他照顾林文平，不过因为我平时忙，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林文平，直到中秋节前夕，林文平去我家看我，我才算是和他真正地交流了一次，也就是这一次交流，我发现林文平这小子确实不简单，想到你缺少个秘书，我觉得如果让他当你的秘书的话，肯定能帮上你不少的忙。”
李援朝没有着急着表态，听过陈玉庆的话后，不由哑然一笑，说道：“真是时代在变啊，没想到孙呆子竟然也学会了托关系走后门儿，还有令我想不到的是他为了一个学生竟然亲自跑到南坪来求你帮忙。”
陈玉庆说道：“他知道你也在南坪，不过我没有要他来和你见面，南坪官场现在正处于风雨飘摇的时候，说不定有人知道这件事儿会拿你做文章，所以我觉得还是由我出面替他安排林文平的事情更恰当些。孙菽衡走的时候对我讲，林文平只是暂时寄放在我这里，如果哪天林文平想要回武汉的话，他还要求我帮林文平处理一下人事档案调动。”
李援朝听后笑起来，说道：“看来孙呆子还真把林文平这小子当成宝贝啦，以前他可是对谁都不服气，没想到他为了林文平竟然学会欠人情了。”
陈玉庆笑笑，说道：“不过我还真觉得孙菽衡没有看错人，林文平这小子也确实有一套，这小子也不知道是啥原因，好像是和齐鹏飞较上劲了，一心找齐鹏飞的麻烦，他把齐鹏飞这些年的情况给研究得精透，包括齐鹏飞在每个职位上和谁关系最好都被他掌握得一清二楚，他还统计了齐鹏飞每年到各个县区的次数，他还向我打听齐鹏飞这些年的职位升迁情况及升迁原因。”
李援朝有些不解地问道：“他对你讲他为什么这样做了吗？”
陈玉庆摇摇头，说道：“他说他现在是市委的人，在你手下当差，理应帮你的忙，不过我知道他是不想说出真正的目的，所以才找这个理由搪塞我。”
李援朝有些惊讶地说道：“难道他知道我和齐鹏飞的关系不好？”
陈玉庆点点头，笑着说道：“我发现这小子的推理能力很厉害，我问他怎么知道你和齐鹏飞的关系不好，他说理应由齐鹏飞参加的会议，只要有你参加，齐鹏飞就从来没有过来参加过，从这一点就推理出来。还有他通过他统计出来的数据，根据齐鹏飞去上阳县的次数、每次去上阳县都和谁接触过以及接触到每个官员的次数，他推测齐鹏飞去上阳县一定有除工作以外的目的，并且还推测出上阳县的哪些官员可能被齐鹏飞拉拢了过去。另外，他还猜测出你现在被省里面催促得很紧，他根据你外出返回市委的时间就准确地推算出你一定是去了省里里汇报工作。”
李援朝好久没有说话，对于林文平这样的人还是头一次见，林文平怪异的行为背后肯定会有一定的目的，而这个目的对李援朝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否则他就无法理解林文平的行为，更琢磨不透林文平的想法，即便是自己很需要人手，他也绝不敢把这样的一个人调到身边。于是他对陈玉庆说道：“没想到这小子观察得挺细致啊，竟然连我都在他的观察范围之内！我以前没有留意过他，市委开会的时候见过他几次，但我并不知道他叫什么，更不知道他是孙菽衡的学生。这些日子我发现信息中心的灯总是亮着，心里就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加班，我和王祯到那里后发现就是这个林文平在编写政务管理平台。”
陈玉庆听后，连忙说道：“今天我想找你来的目的，就是想对你讲这件事来的！林文平私下里摸清楚南坪市很多政府的网站系统的真正承接公司叫蓝狐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这家公司的幕后老板就是齐鹏飞，而天涯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只不过是齐鹏飞使用的一个障眼法。我以前还纳闷，凭借天涯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实力不可能赢过从北京来的科技公司，而那些从北京来的科技公司没有一家能入围南坪各级政府网站的招投标要求，现在我才弄明白原来是齐鹏飞私下搞的鬼。这些网站每年的维护费用相当大，齐鹏飞是想要独吞掉这块蛋糕，而如今林文平正是瞅准这个机会，打算做出一套系统来和现有的系统抗衡，我问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就说是想打草惊蛇，想把齐鹏飞给惹急，齐鹏飞肯定会采取手段来阻止他，这小子想在齐鹏飞动起来后找出齐鹏飞的弱点。我觉得他的目的可能会对你有用，所以才紧急找你商量这事儿。”
李援朝沉思一会儿，笑着说道：“这小子手法略显稚嫩，他不知道齐鹏飞的手段，像我们这样的老江湖不是同样被齐鹏飞给桎梏得无法动弹吗？不过像他这么一个毛头小子能想有这样的手段也确实是出人意料的了。我也亲眼见过他捉弄王祯，从中我看出这小子是有些本事，但是他锋芒毕露，如果一直太过张扬，我想他肯定会在这上面栽大跟头。”
陈玉庆端起酒杯，和李援朝碰过之后都一饮而尽，说道：“有件事儿我得提前告诉你，孙菽衡可是给我下了道命令，让我照顾好林文平，如果这小子真的有什么闪失，不但我在孙菽衡面前说不起话，你同样也会没面子，孙菽衡对这小子可是心疼得紧，再说，今天咱们两人喝的酒还是这小子送给我的，你可不能喝了他的酒却不管人家！”
李援朝听后笑起来，说道：“真让我猜对了，我就知道你今天花血本儿请我吃饭就阴谋，现在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陈玉庆见李援朝亲口答应，便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想法？有没有想过把他调到你身边来，这样有你的保护，这小子还能安全些。”
李援朝又是一阵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林文平这小子有培养前途，说不定哪一天混得比你我都要好，但是我一直不解的是，他为什么如此处心积虑地去找齐鹏飞的麻烦，这无疑是拿鸡蛋碰石头，我猜他肯定不是为了正义才这么做的，你想想他原本已经打算读博士，却突然中途反悔，然后就跑到南坪这里来了，这里又不是他的家，他为什么非要选择来这里？我刚才听你说他对上阳县挺感兴趣，也许他和齐鹏飞作对的原因就是因为齐鹏飞和上阳县的关系密切。我想了上阳县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后，觉得林文平是不是也想调查上阳县矿难的事情？这小子是不是因为得知上阳县发生矿难才放弃了读博的机会？我如果要把他调到我身边，我至少得搞清这个问题，要不我真担心他会给我惹出事端。”
陈玉庆听后点点头，有些不解地说道：“可是矿难和他会有什么关系呢？全中国每年发生的矿难也不在少数，可他为何选择来调查上阳县的矿难，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他的亲人在这次矿难中牺牲了，所以他才来这里替亲人报仇的？”
李援朝听后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如果说是他的亲人已经牺牲的话，他不可能会为了报仇而丢掉自己的前程，毕竟这次矿难也不是有人故意发起的。我倒觉得他来这里是为了救人，我了解过矿难发生后，上阳铅锌矿的一些负责人被判刑关进了监狱，其中好像就有一个姓林的，你说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陈玉庆说道：“很有可能，要不我去监狱里一趟，亲自去找那个姓林的问下情况。”
李援朝听后却不同意地说道：“既然你也这样认为，我觉得我们就没有必要再追查这找，我们就佯装着不知道，现在林文平既然不想告诉我们，我想他肯定有出于他的考虑，至于我是否把他调到我身边这事，我还要考虑一下。再说现在也不是让他离开信息中心的时机，他现在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把那套系统做出来，他和王祯还有赌局呢。”
陈玉庆有些意外地说道：“这么说你也支持他做那套系统，你知道齐鹏飞的为人，你说齐鹏飞会不会使阴招？上阳县原主管矿产安全的副县长赵民、矿业局局长冯长铭两人死得不明不折，谁能否认和齐鹏飞无关？我是担心林文平即使再有本事也斗不过他。”
李援朝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林文平还不至于会有生命危险，齐鹏飞也知道我来南坪的原因，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的，齐鹏飞顶多会派人对林文平进行一番威胁，这也是林文平想要看到的结果。我从林文平和王祯打赌时的情形可以看出，林文平办事上虽然还有些不成熟，但整体上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的，他能够把握全局，引导着王祯径直往他设计好的圈套里钻，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林文平能应付得住齐鹏飞对他的威胁。”
陈玉庆有些无奈地叹口气，说道：“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