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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清碧,长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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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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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除夕之夜。

  爆竹辞旧岁,桃符贺新春。“癫儿,我们入城吃杯酒去,”扬州城北,疯道人抬头看了看城门上的两个古朴的大字,轻磕马腹,走入城中。

  盏茶工夫,师徒二人便行到瘦西湖畔一座大宅门前,疯道人吩咐青玄下马敲门,自顾自坐在马上喝酒。

  大宅内一个精壮汉子推开大门,朝疯道人拱手道:“不知道上哪位兄弟除夕之夜到访,请告示名姓,在下好禀明帮主。”

  “翠微山疯道人携弟子到访,还请小哥通禀一声。”

  “仙长稍后,”汉子哐的关上门,进内堂通报而去。

  片刻工夫,门内脚步纷至沓来,大门从中敞开,一锦袍中年人当先行来,后面跟着数十位精壮,皆锦帽貂裘,腰悬利刃,一路小跑到疯道人马前,拱手作揖,“我道是哪位故人,洪天波携漕帮众人见过大公子。”

  “公子二字切莫再提,贫道单号疯字,这是我徒癫小道。”

  “见过疯…癫…两位仙长,”洪天波及漕帮诸人听闻这师徒二人的道号,均腹诽不已,这是什么称号,师傅叫疯道人,徒弟叫癫道人?年轻点的帮众,想笑又不敢,脸憋的通红。

  “外面冷的紧,公子,进去吃杯热酒吧,”洪天波伸手做请。

  疯道人也不客道,当先入内,只见桌上酒肉皆备。

  “公子,今儿个是除夕,各分舵兄弟正喝着酒呢,请上座,”洪天波把疯道人师徒让到上首,转头吩咐帮众,添酒回灯重开宴。

  “诸位兄弟,除夕之夜,漕帮迎来了一位贵客,这位仙长便是我常向你们说起的大公子,也是咱漕帮的恩公,没有大公子昔日援手,便不会有漕帮的今天,我们一起敬恩公。”

  “敬恩公。”

  “洪帮主,不必客气,”疯道人起身,碗中酒一饮而尽。

  “大公子,待我向您引见帮众诸位兄弟,左手是我帮两护法,四长老,右手诸位乃我帮十一分舵主,今年除夕,唯有京师梅舵主及润州徐舵主尚未回返,想是有事耽搁,未及赶回总舵交接。”

  “贫道与小徒真是从京中赶来,京中有变,贵帮梅舵主必是有事耽搁了,洪帮主,我拜托您的事,是否有眉目了?”

  “喝酒喝酒,大公子,我敬您,”洪帮主并不搭话,只频频举杯,疯道人闻言,眉间微皱,却也酒到杯干,不再言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洪天波吩咐帮中长老妥善安置青玄,便将疯道人让到书房喝茶,疯道人满腹心事,不置可否。

  待两人在书房坐定,洪天波遣散侍从,紧闭房门,收起席间的谈笑晏晏的做派,从暗格中拿出一件物事,双手递与疯道人,“大公子,席间人多眼杂,您交待漕帮的事,老洪一日不敢忘却,三月之前,本帮润州分舵传来消息,我接报后,吩咐帮中兄弟遍寻江湖,却未能寻到公子踪迹,因此未能及时通报,润州分舵的兄弟跟进两月,却在腊月中旬失去了联系。”

  疯道人接过手中物事,是四块薄木板连成的信函,漕帮多混迹江河,为防信函受潮淋水,皆采用木板,用利器刻字传讯。

  展开四块木板,第一块上却是一副画,从衣着上看,画中一位老者带着一名女子,数名仆人,乘船从扬州南下,另三块木板分别刻着“途径润州,谒金山寺、北固山,背影身形甚似;途径扬州,谒大明寺,与老者争执,武技不低;途径常州,谒天宁寺,隐见真容,船南去,终点不明。”

  疯道人双眼紧盯着画中女子,虽只刻着寥寥数笔线条,但从背影身形来看,极似朝思暮想的人,至于洪天波说些什么,却一字也未听见,双手颤抖的递还木片,拉着洪天波的手,用几近疯狂的语气喝道:“老洪,人呢,后来人呢?”

  “大公子,过了常州,船只应该是一路南下,润州分舵派出一只快船,一路尾随,徐舵主功夫了得,知兹事体大,亲自压阵,怎奈数十天没有一丝消息传回,帮众均十分担心,这也是席间不便明说的原因,以免帮中人心惶惶。”

  “大公子,还有则消息,武林盟主顾梦白于年前广发英雄帖,邀天下英雄于新年二月初二齐聚须弥山,共商新一届武林盟主人选,据闻此次不仅中原诸门派,连不世出的少林、武当,甚至关外观星台的萧无尘皆在被邀名单内,老洪今日正与帮中兄弟商议此事,准备正月初五便出发前去须弥山。”

  “洪帮主,多谢你多年来费心帮携,请受贫道一拜,”疯道人一揖到地。

  “大公子,万万使不得,且不说大公子于本帮有活命再造之恩,昔年大公子仗剑靖清漕河沿线十八寨水匪,活命无数,老洪只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当不得公子如此大礼,”洪天波忙回礼道。

  “洪帮主,贫道立即启程,前往金山寺、大明寺、天宁寺一行,请贵帮在常州城大观楼稍等数日,癫小徒就麻烦贵帮照拂几日,贫道求证后便去常州与贵帮汇合,一同南下。”

  “公子放心前去,敝帮在常州大观楼恭候。”

  正月初五,扬州守备府外,数骑驻马。

  “请通传一声,请扬州守备洪剑平接驾,”聂惊涛一展手,将一枚纯金打造的令牌抛与守备卫兵。

  “请大人稍后,”卫兵一见来人高马衣锦,不敢怠慢,接过令牌,急急入内通报。

  片刻后,一人急急从府内一路小跑出来,锦袍官靴,出门后,正衣扶冠,低眉顺目,跪在马前,“微臣扬州城守备洪剑平见过上官。”

  “洪将军免礼,入内叙话吧,”聂惊涛一扬手,接过令牌揣入怀中。

  守备府内,聂惊涛介绍新皇,洪剑平忙不迭行大礼见过李守一,这才让到上座,命侍女奉茶。

  洪剑平是至正年间因战功封到扬州的守备将军,算是京军中的嫡系了,也是聂惊涛昔日的老部下,因此见到昔年上柱国死而复生,涕泪悲泣,以军礼见过聂惊涛,发誓将捍卫正统,唯李守一之命是从。

  “洪将军,圣上此行,将以扬州为根基,招抚南境,圣上拟留下楚天南将军及龙骧营将士协助守城,楚将军与你皆是先帝亲随,望你二人不负圣恩,合力镇守扬州,扬州事务仍由你统领,楚将军做你副手,待天下大定,你二人皆是首功之臣,圣上,您看如何?”聂惊涛不忘行礼请示李守一。

  “上柱国安排甚妙,从龙之臣,朕绝不相负,”李守一起身相扶,亲手为其掸落衣襟尘土,洪剑平受宠若惊。

  “洪将军,听闻令弟执掌江南漕帮,还请代为传讯,自今日起,扼守漕河,江南之物不允北上,尤其是钱粮,江北各分舵帮众即日起隐匿行藏,漕帮十万众,或许北伐之日,将是不可或缺的一支奇兵。”

  “遵旨。”

  “圣上放心,舍弟虽江湖中人,却也明辨是非,臣即刻派人将旨意送达,”洪剑平恭敬回禀。

  “如此甚好,洪将军,近日还请代为引见,朕须与令弟详谈。”

  “回圣上,不巧,晌午前有家人前来通报,舍弟已出发前往南境须弥山,说是应顾盟主之邀,去参加武林大会,此去须得数月方回。”

  “圣上,顾家祖上是楚国遗民,与关外萧家世代姻亲,虽楚国为先帝所灭,但遗民甚多,观星台近年来对李存义帮助颇多,屡次追截圣上,此次大会怕是不简单,老奴想去须弥山看看他们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聂惊涛拱手言道。

  “朕与你同行。”

  “不可,”聂、洪二人齐声说道。

  “圣上,您是万金之躯,不宜涉险,且南境事务繁多,请圣上移驾郢都,安抚军心,苏、王两位将军刚合兵一处,尚需磨合,且南越王城平定不久,正是需要圣上广施雨露,恩泽越民之时,使越民仰慕天恩,誓死相随,扬州自有楚、洪两位将军镇守,圣上应以社稷为重,颁下旨意,逐步招抚润、常、苏、杭、楚、道六州,再图金陵,尽取江南之地,扩充兵备,老奴去去就回,请圣上宽心。”

  “自即日起,聂卿恢复上柱国封号,加定国公,暗卫八部众编入御林卫,聂卿,守一不才,忝居其位,文治武功差父皇多矣,武林多有奇人,且帮派、人数众多,望卿能借此次武林大会东风,招揽人才,为新朝寻可战之将,守一即赴郢都,整饬军备,望卿在冰雪消融之时回返,以防北军南下,”李守一扶着聂惊涛双臂,重重一握,点点头。

  “遵旨,老奴即刻启程,必于二月底前回返,”聂惊涛只带十名暗卫,余众跟随守一,与洪、楚两将告别后,分别赶路去了。

  疯道人纵马狂奔,先去扬州大明寺,再一路南下去润州金山寺、常州天宁寺,每至一处,便拿出画册请寺中和尚、主持反复确认,这日从天宁寺出来,失魂落魄,也顾不上看这“八邑名都,中吴要辅”的常州城内风光,沿漕河水道疾行,忽听得人声鼎沸,抬头一看,原来走到了大观楼了,这大观楼又称“三吴第一楼”,此楼临水而建,门前一块牌匾,上书“登斯楼也,东南西北俱可见百里外,城郭市肆隐然在目,烟云树木,帆樯车骑…往来络绎其间……诚洋洋乎大观也哉。”

  “请问掌柜,可有一位姓洪的官人在此歇脚?”疯道人走进大观楼,询问店掌柜。

  掌柜眯眼仔细瞧了瞧疯道人,“请问您可是洪帮主所说的仙长么?”

  “正是贫道。”

  “这是漕帮洪帮主留下的信,言明由您亲启。”

  疯道长展信一瞧,只见字迹潦草,看得出写的十分仓促。

  “大公子,老洪有负所托,罪该万死,不慎于初六晚间与贵徒癫道长走散,正携帮众全力找寻,请公子见信速往城南百里外天目山,敝帮自有人接应,洪天波至上。”

  “这小子,真不让人省心啊,”疯道长摇摇头,回身上马。

  “快跑,快跑,躲进山里,那些坏人便难追上咱们啦,”一个小道士拉着一个青衣小奴弃马往山上跑去。

  “只可惜了这匹好马,要是咱卖到集市上,兴许值不少银子呢!”青衣小奴撇撇嘴,却也顾不得去看那偷来的骏马,缀着小道士往那林茂草深的山上跑去。

  “我说,小道士,你放开我的手,我自己会跑,”青衣小奴甩开小道士的手,“你身上臭死了。”

  “啥?你这家伙真不识好歹,我救你一命,你还嫌我臭?我看你浑身臭汗,一脸的尘土,比我可脏多了,我这身衣衫可是师傅刚置办的,”小道士当然就是李青玄,回头不满的哼了一声。

  原来,正月初六晚间,洪天波等人在大观楼歇脚住店,一行人用过晚饭,包下顶楼一层所有客房。洪天波与几位舵主在房中,临窗远眺,小酌几杯,交谈着武林中一些奇闻轶事。青玄在房内无聊,便下楼去看那漕河沿岸风光,顺便瞧瞧店家所说的“东阁西楼夜景”,东阁是漕河那侧的仰苏阁,西楼便是这大观楼了。

  青玄独自步行到那仰苏阁,看那漕河上桨声灯影,热闹非凡,时不时传来阵阵动听的丝弦歌声,眼见那阁楼灯光辉煌,花艇、行船在旧梦般的梅影里穿行,都是在关外从未见过的景致,一时瞧的呆了。漕帮一行人在大观楼上临窗远眺,均能见到青玄,只嘱咐不要走远,便随他玩耍去了。

  青玄正倚着阁前水边的汉白玉栏杆,听着一艘花船上传来的“翠樽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的唱词,兀自出神。

  忽然双脚被一双从河里伸出的手拖住,吓得他“啊”的一声大叫,以为被水鬼拉住了,接着哗啦一声,一个青衣小奴钻出水面,一下将青玄撞倒,河心飞来一艘快船,船上数人大喝道:“贼人休走,”接着几枚飞刀便在汉白玉栏杆上擦出几道火花。

  “小道长,那船上贼人欲劫财害命,快拉我起来,”青衣小奴忙不迭的想要起身,许是在冰冷的河水中浸泡多时,挣扎几次都没能起身,手脚都冻得僵硬了。

  青玄回过神来,见那小奴眉清目秀,不似坏人,忙拉起他来,往大观楼方向跑去。

  “错了错了,咱往城外跑,城内都是他们的人,”小奴挣扎着起身,不由分说,将阁边一匹骏马缰绳解开,想要上马,怎奈人小马大,上不去。

  青玄自幼在军营长大,敕勒族人马术尤佳,见状潇洒的一跃上马,拉起小奴便往城外跑去。

  大观楼上的漕帮诸人听得外间嘈杂,临窗一看,眼见青玄驾马往城南疾驰而去,不由变了脸色,洪天波立即吩咐左护法下楼追赶,自己草草留字后也跟上去追青玄。

  常州城南百里便是天目山,山下大湖名天目湖,天目山绵延百里,只见两名少年拼命往山上跑,纵马狂奔了半夜,又在山中跑了许久,青玄与青衣小奴实在跑不动了,只能倚靠在一刻大松树下稍歇,大口揣着粗气。

  “我说,那些人干嘛要追你?我看你也就是一名普通家丁,身上该是没什么值钱的物事啊?”青玄扭头看着青衣小奴,这一看不打紧,只见那小奴双颊嫣红,头发散乱,露出如云的鬓发,敢情还是个小姑娘。

  “你……你是女的?”

  “怎么,我不能是女的吗?真不害臊,一路又是搂腰,又是牵手的,你们男子没一个好东西,”小奴呸了一声。

  “我那是救你,事急从权,真不知好歹,”青玄哼了一声,转头一想,“糟了,还未来得及告知洪大叔。”

  “小贼,哪里跑,”三名玄衣人从大树树冠上一跃而下,随之数枚短刀破风而至,小奴见状大惊失色,青玄铮的抽出随身战刀,奋力挥动,几枚飞刀被尽数格挡,弹射到旁边树干上。

  “小子,此事与你无关,我唐门不伤无辜之人,今日只想拿住这青衣贼人,”其中一名玄衣少年说道。

  “喂,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凭什么小子小子的唤我,”青玄原本尚有疑惑,听那玄衣少年出言无状,不由有些恼了。

  “那便手底下见真章了,看招,”玄衣少年两手在袖中一拢,顿时漫天黑影将青玄二人笼罩其下。

  那青衣小奴从袖中也抽出一柄短刀,腾挪翻转,倒也伸手颇为敏捷,青玄的战刀舞的滴水不漏,跃到一颗树上,左脚一蹬,长刀连劈带削,竟越过暗器向那玄衣人攻来。

  “雕虫小技,”玄衣少年右手从靴中抽出一柄短剑,左手一扬,射出三枚牛毛细针,短剑紧随其后,将眼前这个小道士的退路尽数封堵。

  青玄也是久历战阵,对方武艺远胜自己,便一咬牙,右手一挽,转起一阵刀影,将细针隔开,长刀一挺,便是那不惜命的打法。

  “咦,”玄衣少年一侧身,原本短剑前送,可重创小道士,见这小道士这般拼命的打法,便是伤了他,自己也不免挂彩,顿时短剑回收一格,后跃一步,“你这小道士,到底是何人,这是边军陷阵时的战法,你手中这刀怕也非中原制式。”

  “哼,要你管,看招,”青玄一跃而上,双手持刀,刀锋在上,侧身以一记撩刀攻过去,这招曾力斩一名千夫长,也是青玄习练最为纯熟的一招。

  “好小子,”玄衣大赞一声,一个后空翻,双脚不停,飞上身后松树,而后如风车般头上脚下的腾空跃起,双手不停,接着从腰间摸出一枚铁齿圆盘,左手一弹,铁齿圆盘如陀螺般激射而下,右手仍擎剑下刺,直往小道士右肩而去。

  青玄双手举刀一磕,圆盘改了方向,转过一个弧线后,朝青玄背心射出,手中刀仅能与来剑力拼两招,眼见铁齿圆盘往后心扎去,这时忽的从树林中卷来一阵风,刮得树叶、尘土飞扬,待众人睁开眼一瞧,一名黄脸大汉两指捏住圆盘中心,铁齿圆盘兀自嗡嗡旋转不停。

  “乌大叔,”青玄一见来人,激动的跳了起来,原来黄脸大汉便是漕帮左护法乌东临。

  乌东临朝青玄点了点头,转头朝玄衣少年说道:“唐门的出岫轮果然了得,你一个少年使来竟也有如斯威力。”

  “你又是谁,快还我兵器,”玄衣少年怒喝道。

  这时,三名玄衣人中的一名年长者上前拱手道:“清风徐来,幻海无波,原来是漕帮的幻波指乌护法莅临,老夫久仰了。”

  “您是?”乌东临回礼道。

  “在下唐门唐战,这两位分别是我门中少主唐惊羽、小姐唐惊鸿,我等只为追截贼人而来,与这位小道长却无仇怨,一场误会。”

  “哦?原来是唐门大管家无影手唐战唐老前辈,久仰大名,这位癫道长是我帮中贵客,如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乌东临双手将出岫轮交还老者。

  “哪里,只是这青衣小姐偷盗我唐门密宝,只要交还宝物,唐门看在漕帮各位英雄面上,必不会为难,”唐战拱手道,“还望乌大侠不要偏私。”

  “物归原主,天经地义,小道长,您过来,帮主他们一会就到。这位小姐,还请归还唐门之物,这便离去,唐门大管家一言九鼎,诺言千钧,”乌东临对那位青衣小奴说道。

  “你当我稀罕么,不就是个破球嘛,”青衣小奴从袖中掏出个破球,朝地上使劲一扔,转头就要走。

  “当心,”唐惊羽大惊失色,大声喝道,李青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的看着唐门诸人。

  忽然,远处一人从奔驰的马上一跃而起,几下纵跃,贴地横飞,右掌成爪,“呔”的一喝,掌中似乎生出一股极强的吸力,将那即将落地的碧色圆球吸入掌中,右脚蹬地,凌空一翻,稳稳落地。

  “见过帮主,”乌东临拱手行礼。

  “洪大叔,对不住了,是我贪玩,连累诸位长辈为我奔波,”青玄一脸郝然。

  “唐门唐战见过洪帮主,”“晚辈见过洪帮主,”以唐战为首的唐门诸人上前见礼。

  “各位有礼了,老洪见过大管家,两位少主年级轻轻便有如斯修为,唐门当真人才云集,出青胜蓝,”说罢将手中物事交还唐战。

  “洪帮主客气了,碧涛掌名不虚传,让我等大开眼界,”唐战接过后小心翼翼转交给少主,方才拱手道。

  “不要脸,一帮大男人互相吹嘘,”青衣小奴努努嘴,一脸不屑。

  “这位小姐,若非老洪及时赶到,你怕是早已玉陨当场,唐门碧纱笼纵横江湖,实乃天下第一暗器,且剧毒无比,老洪自忖尚无十分把握应对,似你这般随意敲砸,若不小心触发机关,后果可想而知。”

  “哼,谁知真假,”青衣小奴话不饶人,心里却万分紧张。

  “这位小姐,你快走吧,这圆球如此危险,万勿招惹的好,”青玄转头对那青衣小奴说道,“这是一枚宝石,你拿去换些吃食,买匹劣马,回家去吧,”青玄身无长物,便拿刀在父亲赠予的战刀刀鞘上抠下一块红宝石,赠予小奴,此刀乃魏帝李明月所赐,端是华丽无比。

  “你叫什么名字?”青衣小奴见这小道士这般厚道诚恳,不仅拼命救助,还将贴身刀鞘上宝石摘下相赠,讥笑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李青玄,不过师傅唤我癫道人,你快走吧,”到底是少年心性,青玄拿眼瞧了一下眼前的小女孩,脸不由的红了。

  “你对我的好,我记着了,我萧轻罗终会还你这情,”说罢头也不回,下山去了。

  漕帮和唐门诸人不觉好笑,这小妮子不过十岁左右,口气却又如此老成,倒像是个老江湖似的,洪天波摇摇头,大手一伸,“走吧,小道长,你师傅该打你屁股了。”

  “轻罗,轻罗,嘿嘿,”青玄边走边默念,嘴角微微上扬。

  一行人结伴下山,刚走到山腰,见两骑飞奔而来,却是右护法魏文昌带着疯道人上山来了。

  众人互相见礼,唐战上前,对着疯道长一揖,“老唐见过仙长,十年不见,仙长风采依旧,”唐战昔年曾随唐傲在翠微山麓与疯道人一战,疯道人一剑便破去唐门绝技碧纱笼,是以形象深刻。

  “原来是唐门的故人,”疯道人下马行礼,“请大管家代贫道向唐傲门主致谢,多年相助寻访故人,贫道有愧。”

  “仙长客气了,十年不见,风采依旧,不知仙长欲往何处?”唐战询问道。

  “贫道欲与漕帮诸位共赴须弥山。”

  “如此甚好,我与两位少主既追回失物,本也是去须弥山与门主汇合,若能与诸位同行,幸何如之。”

  众人哈哈大笑,下山后一同南下,行至天目湖边,漕帮的船只早已等候多时,漕帮做东,置办酒席,众人谈笑晏晏,觥筹交错,好不快活。

  疯道人豪饮数碗烈酒,悄悄走到船头,翻出怀中木片,想到几位方丈所言,木片上的女子几乎确认就是绿绮,二十年的思念,二十年的奔波,仿佛都不值一提,双手紧紧攥着栏杆,泪流满面。

  “师傅,您没事吧,”青玄走到老道身后,看见谪仙般的师傅竟暗自垂泪,低声相询。

  “癫儿,待为师寻到故人,便将一身武艺相授,翠微山上的破道观也留给你,此后余生,为师只愿做那不系之轻舟,与心爱之人泛波五湖,不羁自由。”

  “师傅,您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癫儿,令尊与我相交多年,忠贞侠义,你敕勒一部全族皆兵,为国镇守北疆十载,喋血北孤,甚是让我钦佩,令尊临别将你交于我手,一路餐风宿露,为师很是不安。”

  “师傅,您能收留小子,已是莫大恩典,只是…只是我很是想念父兄及家姊,族中亲友。”

  “癫儿,如今局势不明,前程未卜,答应为师,今后无论遇见何事,家中有何变故,都不要折磨自己,做个自在无情的癫道人即可,”疯道人叹了口气,摸摸青玄的脑袋,兀自回房去了。

  “父亲、大哥、姊姊,你们还好吗?”青玄立在船头,涕泪横流。

  二月初二,龙抬头。

  须弥山,形似五指,食指处乃是偌大的一块观景平台,称为“云湖仙境”,便是此次武林大会的召开地,中指处是最高峰,名唤“金翅峰”。

  武林世家顾家早已在山下搭设数百凉棚及帐篷,供各门派歇脚住宿,各门派已陆续来齐。少林达摩院首座无相阐师、武当掌门纯阳真人、昆仑玉屏子、金刀门燕北归、花间派温临水、唐门唐傲、漕帮洪天波、藏剑山庄二公子柳重楼以及江湖上大小百余门派掌门悉数赶到,各门各派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均随师尊参会,这可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既可通过比试成名,又能学习借鉴别派的武学,是一次难得的提升机遇。

  观星台暂以天玑星主许梦阳为首,独自宿在半山位置。

  疯道人带着青玄与漕帮众人歇在一处,二月初二一早,众人用过早点,便准备出发上山,前往云湖仙境参会,漕帮众人刚出凉棚,便有一小乞丐拉着疯道人的袍子,“道长,这是别人给你的信,说你见信便会给我两个馒头吃。”

  青玄听罢也不待师傅搭话,便从褡裢里拿出两个馒头递与小乞丐。

  疯道人拆开信一看,只见信中写到:“老翁携绿绮,南访飞来钟,君妃泪斑竹,遍赏七十峰。”

  信中并未署名,疯道人皱眉默念数遍,转头对青玄说:“癫儿,为师需即刻南下,时间仓促,不便带你同行,你在漕帮等候为师。”说完快走两步,向洪天波说明事由,也不多客套,飞身上马,却多带一匹马儿,一人双马,歇马不歇人,全力往八百里洞庭而去。

  来信所提飞来钟、二妃墓皆在洞庭湖君山上,君山七十二峰,却不知绿绮在哪里,既有线索,无论如何,都必须去一趟,疯道人状若疯魔,亡命赶路。

  云湖仙境的观景台上,早在四周搭设凉棚,各派根据排位依次落座。

  “各位江湖同仁,蒙各位抬爱,顾某忝居武林盟主五年,未建尺寸之功,于心不安,故于年前广发英雄帖,诚邀各派共商新任盟主人选,锄强扶弱,维护江湖正义,”顾梦白在上首一拱手,打了一圈揖。

  各位掌门均起身还礼。

  “既身在武林,自当手下见真章,”各派弟子纷纷言道。

  “盟主人选,除武功卓绝,还应德才兼备,方能领导群雄,”顾梦白微笑的回应,“本次比试,由各派选出一名年轻弟子上场,抽签上场,数轮淘汰,最终胜出的十大门派,其掌门做为盟主人选,由各派共同商定,确定新一届掌门人选,各位以为如何?”

  人群中议论纷纷,今年的比试倒是新颖,只由各派年轻一辈才俊比试,既照拂了落败门派的掌门颜面,同时可考校年轻一辈的武学修为,柱香功夫,便商定妥当,一致通过。

  首轮便是昆仑掌门千金对海沙帮少主葛飞,玉屏子独女张嫣然年方十四,身姿娉婷,白衣如雪,顿时让各派青年才俊眼前一亮,只见她玉手抽出长剑,捏了个剑诀,“葛世兄,请了。”

  张嫣然扭身而上,剑走空灵,以一招“雪满昆仑”起式,以灵制钝,对上葛飞的双戟,双戟势沉,葛飞以“铁戟沉沙”应对,双方过上招。

  张嫣然人小力弱,并不敢横剑硬接,便吐剑疾刺,剑花始终笼罩对手右臂曲池、少海穴,依次使出高峰凌云、回风舞雪、月上东山、一池春水等招,葛飞左戟不停格挡,右戟寻机压制剑势,欲以力取胜,众人见昆仑小女上下翻腾,左右横挪,长剑嗤嗤作响,出招极快,海沙少主招势雄浑,稳扎稳打,不由的喝一声好。

  顾梦白扭头对左首无相阐师说道:“大师,江山代有才人出啊,这小辈于武学一道虽浸淫日浅,却仍有如此修为,咱老头子是该退隐林泉,躬耕南野啦。”

  “盟主所言甚是,经此一役,小辈所悟所获颇多,日后必会更上层楼,盟主此次选拔之法甚妙。”

  话音刚落,昆仑小女凌空而舞,以一招化鹏为鲲,俯身下落,一剑七影,疾点葛飞少海穴,右戟落地,张嫣然收式拱手:“承让了。”

  葛飞微微一笑,一拱手,拾起铁戟,却也颇有风度。人群中顿时爆出雷鸣般的喝彩,玉屏子更是笑逐颜开,拱手向左右道贺的掌门人回礼。

  青玄站在漕帮众人旁边,更是瞧的目瞪口呆,少时所习皆为军阵杀敌之招,未曾想天下竟有这般飘逸俊美的招式,尤其张嫣然秀美如仙的身法,更是让自己目不暇接,那女孩不过比自己大二三岁,竟厉害如斯,不由想的呆了,至于下面的比试,却都未认真去瞧。

  少林的了因和尚、武当新秀赵震宇、花间派温晚照、金刀门少主燕隼、唐门唐惊羽、顾梦白独子顾楚衣、藏剑山庄柳重楼、观星台许梦阳、点苍派郝雄皆无悬念,数招便制敌获胜,其余小门派间的比试,不过数招便被淘汰下场,倒也乏善可陈,加之昆仑张嫣然,日落之前,便已选出获胜的十大门派。

  顾家雄居天南,财力雄厚,顾梦白于须弥山下设宴,更是将周边名厨悉数请来,以天为盖,开设百席,广设珍馐,无上妙味。众人根据指引下山落座,顾梦白居中而坐,举碗起身,“各位江湖同道,云湖仙境的比试已选出新论十大门派,明日,便请十派掌门齐聚顶峰金翅峰,共商盟主人选,各位江湖同道今晚开怀畅饮,顾家将在山下开设流水席,请各位同道明日暂歇一日,待我等选定新届盟主,告示诸位,再请返程。届时,我顾家将为每派奉上黄金百两,权做路资,各位,请了,”说罢一口干了碗中美酒。

  “谢顾盟主,”各派众口齐声。

  顾梦白重金相赠,酒食款待,礼贤下士,各派均为其风采折服,尤其是小门派,百两黄金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加之如此武林盛会,更是交好江湖巨擘,结交同道的大好机会,谁不想多留数日,更兼顾家管酒管饭,各派均喜气洋洋,宛若年节,早把比试失利的烦恼丢诸脑后了。

  翌日清晨,金翅峰顶,春寒料峭,初阳新生,十派掌门面东而立,藏剑山庄庄主柳苍梧、观星台楼主萧无尘竟也赶到了,众人登临送目,看着初阳从云海边露出,天地顿时一亮,暖色光束从天边传来,宛若万千金剑直射峰顶,让人心神一凛。

  “各位掌门,数十年前,魏楚须弥山一战,天下遂定,今日,顾某召集各派掌门齐聚金翅峰,便是要选出下届武林盟主,顾某忝居盟主之位日久,自觉武功德行难堪大任,还请诸位商定,另择贤明。”

  “哈哈,顾盟主客气了,魏楚早已一家,顾盟主数年来调停江湖纷争,威望日隆,老洪第一个佩服,”洪天波粗犷一笑,拱手道。

  “盟主之位,能者居之,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玉屏子一甩拂尘。

  “玉屏子掌门但言无妨,”顾梦白笑道。

  “我大魏武林本是一家,自不待言,无论谁当盟主,贫道皆无异议,只是这观星台乃关外门派,萧楼主亦身居胡族国师,如若当选,以异族之身如何统领我大魏武林?”玉屏子说完哼了一声。

  “正是,”数人附和道。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少林、武当唱一诺,显是认同昆仑派所言。

  “柳庄主,你怎么看?”顾梦白微笑着扭头相询。

  “各位,柳某垂垂老矣,自孽子轻舟出走,藏剑山庄早已不复昔日盛况,柳氏一族人才凋零,二子重楼难堪大任,无论谁当盟主,柳某但求独善自身,藏剑山庄封剑退隐,安度余年。”

  “柳庄主太过谦了,昔日贵庄大公子以归藏九剑纵横江湖,除暴安良,秋露剑出,罕有匹敌,人称天下第一剑,藏剑山庄家学渊源,更听闻昔日大公子曾得到武林绝学《大黄庭经》,参悟日久,内功剑法,皆为当世第一,何以庄主生出如此遁世之心?”顾梦白微笑回应。

  “什么?《大黄庭经》?”山上各派掌门惊讶不已,脸上均变了颜色。

  “阿弥陀佛,柳施主,贵庄真得到《大黄庭经》?还请明示,”无相阐师非为绝学惊叹,只是乍闻此事,不由出言相询。

  “《大黄庭经》市集有售,诸位若有兴趣,大可买上数本,回去研读,柳某从未听闻孽子有甚奇遇,何况孽子早已叛出家门,数十年皆无讯息,老夫早已当他死了,”柳苍梧倒非妄言,道家典籍市集多有出售,市面所售黄庭不过陈述些基本吐纳养生的法门,并非绝学秘笈。

  “庄主当知顾某所言黄庭非彼黄庭。”

  柳苍梧闻言,将玄铁辉月剑往地上重重一顿,“顾盟主,你顾氏一族乃前楚遗臣,枉顾大魏武林成例,竟让关外胡族搅乱江湖,玉屏子掌门质询,却顾左右而言他,无端造谣生事,所谓何来?若只为这盟主之位,大可明言,柳某早已表明即将归隐林泉,不问江湖之事,必不会与诸位争这虚名,告辞,”说罢不理众人,扭头便走。

  众人闻柳苍梧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说这黄庭秘笈乃虚无缥缈之物,百年来从未有人见过或习练过,竟是传说,这顾盟主答非所问,倒让人好生奇怪。

  “柳庄主稍待,萧某有一事相询,”站在角落的萧无尘一身玄衣,长髯星目,倒有几份仙风道骨。

  “何事?”柳苍梧头也不回,原地哼道。

  “小徒萧绿绮何在?”

  “那贱婢早在数十年前便与孽子离家出走,她是你观星台的探子,你来问我?往后江湖再与老夫无干,各位掌门请便,”柳苍梧说完,便不再发一言,便往山下走去。

  “且慢,”萧无尘与顾梦白齐声喝道,声到人到,“今日不说出个万儿来,休得离去。”

  萧无尘左掌右刀,顾梦白一挺长剑,分别从左右欺身而上。

  柳苍梧听得风声,辉月剑鞘往地上一插,入石三寸,转身抽出玄铁剑,旋身一剑,硬接一招,大怒道:“你们意欲何为?欺人太甚,当柳某怕你怎的?”

  其余诸派掌门一脸茫然,皆不知萧、顾二人何故发难,只能暂时袖手旁观,这时,峰顶一块巨石罅隙后,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场中诸人,收敛气息,此人黑袍黑裤,黑巾蒙面,正是蛰伏峰顶数日的上柱国聂惊涛,场中皆是当世高手,耳目聪敏,只得以龟息功敛息入定,隐蔽行藏,静观其变。

  “柳庄主,贵派高手在北孤城外杀我数位弟子,重创我天玑堂星主,这笔账今日一并算一算。”

  “原来是寻仇来了,老夫何惧,且看我藏剑决,”柳苍梧须发皆张,反握长剑,左手捏决,气贯全身,揉身而上,左手迸出剑气,击退顾梦白一剑,右手反握剑柄,反手以剑画圈,接住萧无尘的摘星刀,三人一触即分,旋即如电般又接上手,三人如走马灯似的过招。

  萧无尘的落月掌、摘星刀已臻化境,顾梦白的潇湘剑如雨点般迅疾,柳苍梧以藏、叩、击、落、离、附、抚、回、空九式剑诀接招,三人刀来剑往,掌去指来,青石地面不时迸出火花,划出道道沟壑,三人周身罡气如丝,所过之处,树折花落,尘飞石裂。

  柳苍梧大喝一声:“衡阳雁去无留意,万法皆空,剑傲九霄,”以回剑诀引空剑诀,双臂擘张,驭气为剑,周遭空气仿佛一滞,辉月剑剑罡如同实质,宛若磁石,将山顶风月雨露,阳关空气系数吸附而来,众人瞧的剑招似乎很慢,待看清时,柳苍梧已从五丈外倏然跃至萧、顾两人身前,萧、顾二人均双手交叉胸前,吐气出声,硬接一掌,旋即接力后跃数丈。

  只闻一声炸雷般的声响,山顶为之一震,柳苍梧嘴角渗出血丝,只觉气血一滞,不待对手还招,便也借这空剑诀对招之势,顺势后跃,而后吐出一口淤血,不发一言,转身跃上半空,直往山下逃去。

  “柳庄主,”洪天波快走几步,本欲上前相助,怎奈柳苍梧不顾一切,竟逃遁而去,让众派掌门愕然。

  “可惜,跑了柳老儿,未能毕其功于一役,”萧无尘吐纳数次,将胸中滞气呼出,无奈的对顾梦白说道。

  “无碍,柳老儿空剑诀尚未纯熟,似未至人剑合一之境,他倒是见机的快,必是有所察觉,方才遁去,山下自有人招呼,我等先处理完山上诸人再说,”顾梦白旁若无人的与萧无尘说道。

  “盟主,你所言何意?”洪天波离得最近,听到二人所言,不由起疑。

  顾梦白拍拍手,收起长剑,恢复了儒雅的做派,“洪帮主,听闻近日漕帮接到令弟口讯,封锁漕河,南物不北上,此事当真?”

  “此乃我漕帮帮务,与你何干?”洪天波双眉一皱,心中暗想,“此乃帮中机密,这顾梦白远在天南,如何得知?”

  萧无尘接着转身向玉屏子说道:“悉闻昆仑派忧国忧民,数十年年来无数弟子学成下山,参军入伍,西北境参将以上的门人已逾百人。”

  “国之兴亡,匹夫有责,我昆仑虽远居雪山,然受恩于中原,须臾不敢忘,门中弟子为国而战,抵御外侮,襄助中原百姓,我这掌门只觉自豪,有何不可?”

  “好,”其余掌门听得玉屏子如此说,击节赞赏。

  “唐傲门主,听闻唐门车马行遍天下,关外很多机密军情不少出自唐门之手,是也不是?”萧无尘又问向唐傲。

  “我唐门虽偏居川中,桀骜独立,却知谁是祖宗正统,”唐傲鼻孔朝天,并不屑多做回应。

  “好”,又是一阵附和赞叹。

  “既然大魏武林如此团结,想来皆是忠义之士,当今二皇子已继承大统,观星台萧楼主亦被招揽至麾下,关内关外将成一家,新皇雄才伟略,有意与诸位定下君子之约,只要诸位拥护新皇,协助追截叛逆,便传旨绝不干涉江湖之事,各派只需照常行事即可,若门下子弟有意入朝为官者,择优商定品级,绝不相负。”

  聂惊涛在石后听闻,冷汗如雨,好一个李存义,此行武林大会果然不简单,躁急不已,脸热心跳。

  “谁?”萧无尘一掌击出,落月掌掌力雄浑,顿时在聂惊涛藏身的巨石上击出一个掌印,碎石纷飞。

  聂惊涛自知刚才一时激动,心跳加速,行藏已露,只得现身。

  “你…你…你是聂?”顾梦白大惊失色,指着大石上的黑衣人,双手颤抖不已,聂惊涛此时面巾脱落,抬手挡了挡刺目的阳光。

  “诸掌门有礼,在下正是前朝征虏大将军,上柱国聂惊涛。”

  “上柱国?”众人惊讶不已,“传言魏楚大战,上柱国为护卫李明月,不幸身中流矢殉国,难道传闻有假?”

  “昔年老夫的确中箭,天幸无碍,为迷惑敌军,故传言已故去,多年来,老夫一直伺候先帝,隐居京中。”

  “明月帝真的已驾崩?”虽然场中诸位皆为江湖中人,乍闻一代雄主已崩,还是很震撼。

  “不错,先帝临终时已传位太子李守一,老夫便是见证人,萧楼主、顾盟主所言皇二子,不过篡位弑君之徒,诸位切莫轻信,且观星台多年来渗透北境,截杀太子在前,助纣为孽在后,与邪教等同,我大魏武林人士当共伐之,”聂惊涛指着萧、顾二人,大声说道。

  “诸位,请听聂某一言,萧、顾两家世代姻亲,这位顾盟主如此为李存义卖力,必是存了裂土为王,重建南楚之心,欲再起战端,险南境百姓于水生火热之中,”聂惊涛朝场中诸派拱手行礼,“且不为庙堂之争,就请各位怜惜天下百姓,万勿与之同流合污。”

  场中一片安静,诸派掌门冷眼瞧着萧、顾二人,显是赞同聂惊涛所言,江湖之人虽不参与庙堂之争,但若有人妄图裂土叛国,挑起战端,遗祸万民,便是有违侠义之道,人人得而诛之。

  萧、顾二人相视一笑,“可惜,数月布局,功亏一篑,上柱国,昔年你帅军南下,屠戮楚民无数,今日便仍在这须弥山,要你血债血偿。”

  “你当我等是死人吗?”诸派掌门齐身上前,怒道。

  “哈哈,各位稍安勿躁,待我收拾了这位上柱国,再与各位详谈,”萧无尘微笑着摆摆手,一道烟火冲天而起,在空中炸出千道红光,竟遮住太阳光辉,山下次第升起烟火,众人皆觉诧异,却不明所以。

  洪天波嫉恶如仇,第一个冲到聂惊涛身前,护着他,接着,燕北归、玉屏子、唐傲等人均祭出兵器,大战一触即发。

  “各位,莫做无谓挣扎,唐傲门主,听闻唐门善使毒,你可曾察觉出异样,”萧无尘微笑的说道。

  唐傲听言心中一凛,上山时变闻到淡淡香气,自己浸淫毒术多年,寻常毒药绝逃不出自己的眼耳鼻舌,难道是?

  “听闻唐门近年来钻研出一项绝学,名唤碧纱笼,暗器淬毒,无形无味,天下无双。老夫的小徒孙不久前曾在贵派少主处见识过,怎奈未能带回,只能不惜以身试毒,观测效果,我观星台摇光星主韩牧也擅毒,虽不能仿制,却可用他毒替之,短时效果一般无二,老夫称之为玉楼轻烟,”萧无尘哈哈大笑,突然双掌如电,排山倒海般击向聂惊涛,诸掌门见状上前相助,刚提气,便纷纷萎靡倒地,眼睁睁看着萧无尘一掌将聂惊涛击落山崖。

  金翅峰耸立云端,想来聂惊涛无法幸免,这时山下跑来数十位黑衣人,均是观星台杀手,萧、顾二位定住众人诸身大穴,然后每位掌门由两人驾着,绝尘而去。

  “顾盟主,柳老头率先发难,必是察觉出内息不畅,方才急急逃走,玉楼轻烟虽能遏制内力,毒性却无法与碧纱笼相提并论,欲挑起武林纷争,山上还需你花些心思,山下我已安排妥当,此次必叫大魏武林数年不得安宁,你我同心勠力,共图这大好河山,”萧无尘哈哈大笑,意气奋发。

  “不错,少了这几个老鬼,江湖便在你我掌控之中,稍加利用,便能为我所用,只是那疯道人不太好对付,其武功心机,均属当世一流,胜其父多矣,且听闻这厮与北孤镇北侯交好,不太好办,”顾梦白说道。

  “多情剑客多羁绊,放心,他这会还在洞庭钓鱼呢,我等徐徐图之,哈哈。”

  “甚妙,”萧、顾二人双掌一击,仰天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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