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工作倦怠
从疗养院回来后，卡尔又开始了学校到办公室的单调生活，他觉得自己像一颗被冷水长期浸泡的土豆，整个人不在状态，总是无精打采，神色暗淡。他觉得有一种迫切想要做好却同时心不在焉的想法总是在他的心里游荡，他感到他所珍视的一些价值受到了威胁，这种威胁并不是单纯的个人困扰，而是一种公众危机，他痛恨无止境的工作，但是没有工作就没有未来也没有真正的自由和休闲，他讨厌新闻媒体把文学当成一个游戏，而不是一件需要认真思考和严肃对待的事，他讨厌一味的迎合大众的口味，为什么一篇介绍流行音乐的文章要插入那么多关于明星私生活的描写呢？大众急切地需要知道真相，需要了解更多，却偏偏离真相越来越远，真相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新闻必须不断的被制造出来，而文学也被加工成了一种速食饼干，经典文学让位给了通俗文学，市场上，《bj单身日记》的销量远远高过《呼啸山庄》，因为，大众觉得只有在这些读物里面才能快速并且直接的找到他们自己和别人的现实形象，他们才能从中获得一种存在感和一种满足感，这些东西在经典文学和正经新闻里是不会这么简单且粗暴的。
我们这个时代的上空总是漂浮着焦虑和冷漠的烟云，而这种困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很多时候，它看上去是私人问题，其实是社会问题，例如失业问题，离婚问题，甚至结婚也是一个问题。这些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在他有限的资源、环境和经验里是无法解决的，卡尔正面临这些问题，我们可以将它称之为“工作倦怠症”。
另外，他认真的考虑了自己以后的职业，因为，他很快就会毕业，然而，他发觉自己离一个合格的编辑或者说作家还很遥远，这不免让他沮丧。他觉得自己仿佛离理想越来越远，他知道自己变得沉默寡言，过着两点一线的安稳生活，文笔庸俗，没有什么深奥或者有趣的观点，更别提坚定和独立。他害怕自己不再求知若渴，无惧无畏，而是急于被某个单位或个人雇佣，急于取悦各式各样的赞助者和部门，披挂着各种头衔，跪拜在权威的脚下，而对真正值得珍惜的普遍价值视而不见，一切和晋升有关，而不是真正的社会改变；他害怕自己的雄心壮志随着岁月一起流逝，取而代之的是情感的迟钝和心灵的倦怠；他害怕自己的自由意志土崩瓦解而被公众团团围住，不管公众的态度是赞扬、褒奖还是贬低、嘲笑，他都觉得受到了束缚，他更愿意以自己的原则行事，更多地尝试、质疑、挑战，而不是当一头温驯的、狭隘的小绵羊，最后，发现听命于人才是自己最大的专长。
就这样，他带着沉重的心情工作了将近半个月，直到有一次，爱丽丝对他说：“你最近很不开心。”
“噢，你看出来啦？”
“当然啊，你总是不说话呢！”
“也许吧。”
“来我的公寓散散心吧！这个周末怎么样？”
“啊，我那个时候没空，下个星期六晚上吧，只能一个晚上，我还要写六篇稿件，暂时不能休息太久。”他说。
“好的。”
“凯瑟琳最近怎么样？我最近都没怎么见她。”
“亲爱的，她挺好的，我倒是比较担心你。”
“不用了，快睡觉吧，晚安！”电话那头卡尔的声音急促而温和，只听见“嘟”的一声，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