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公报私仇
“何人?当然是,他。”
月黑风高,最是好天。云朗星疏,最适合说分离。
映着屋内昏暗的烛光,韩玄瑜依稀尚能分辨出管攸宁棱角分明的五官,意外的,却看不清她此时的神情。
韩玄瑜觉得自己应该是知道答案了。
“好走。”
“自然。”
这是二人间最后的对话。
管攸宁走出很远后,都不敢回头。她稀里糊涂的出嫁,而今又稀里糊涂的将自己的第一次献出去了。
她管攸宁的这一生,莫不成真的要过的如此糊涂了?
不远处,铃铛含着泪与月落搀着手等着管攸宁。见到管攸宁步履蹒跚的走近,二人皆是放下手中的包裹,上前拥住了她,“娘娘!”
二人一前一后扑向管攸宁,将她抱了个满怀。本就有些虚弱的管攸宁竟被二人撞倒在了地上,后椎立刻传来剧痛。
管攸宁神情呆滞的眨了眨眼,怔怔的流出泪来。
铃铛心疼的将管攸宁扶起,“娘娘,杜老太君来了,说是要接您回家。”
“祖母?”
管攸宁僵硬的转头,“她怎么会来?她……知晓了王府里发生的事?”
杜老太君也不知为何,从管攸宁以往那副德行前便格外的偏宠于她,反而十分看不上管清潇。
以往的管攸宁最是缺爱,自然也就十分的粘老太君。
听起管攸宁提起这个问题,铃铛一直隐忍着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娘娘,王爷压根就没打算瞒着您……失贞一事啊!”
见铃铛的情绪愈发的不受控制,月落忍不住的用胳膊肘撞了铃铛一下,“铃铛别说了。”
管攸宁已经有些回神,她定定的看着铃铛,一字一句道,“已经没有什么王妃娘娘了。”
月落跟着点头,“小姐说的无错,日后只有管大小姐了。”
管攸宁轻轻的重复了一声,“管大小姐?”
她的手抚上了自己手腕上的血玉镯,呵……她好像也不是什么管大小姐呢。罢了,人这一生,不可能只有一个身份,只是明显不明显的问题而已。
铃铛伏在管攸宁的肩头哭的伤心,鼻子一抽一抽的。管攸宁心知自己此时的状态的确有些狼狈,特别是……裙倨处沾着的血。这样的形象很容易让人误会,不过管攸宁也不欲与别人解释。
自己的事情,别人哪有那么关心。
“走吧,杜家庭院设计的别有风情,很是适合观赏与游玩,咱们去看看,小住上几日。”
月落注意到,管攸宁所说的,乃是小住几日。
她不禁有些心疼,依着小姐的性子,不知何时才能真正的定下了。
主仆三人背着大包小包的便往外走着,管攸宁虽有些是失神,途中却一直勉强打着精神与两个丫头说话。
伤的是她,想必这两个丫头也不好过。
“宁儿。”
洪亮的女声从管攸宁的正前方传来,听起来便已是古稀之年的声音。想来,说话之人应该就是杜老太君了。
管攸宁抬眼看去,果见杜老太君着了一身简单的素字,拄着凤头拐杖,挺直着脊背在府外等候着她。
“不孝外孙,见过祖母。”
管攸宁推开两个婢子,径直给杜老太君跪下。杜老太君是将门出身,不说话时,不怒自威,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她极其讲规矩与严肃的人,但也极其护短。
婆子林嬷嬷连忙上前将管攸宁扶起,连声道,“大小姐,不可妄自菲薄。老太君既亲自前来迎接,便没有半分怪罪小姐您的意思。”
管攸宁在杜家充其量就是个表小姐,林嬷嬷却唤了她一声“小姐”。由此可见杜老太君对管攸宁是有多么的宠爱,直接就将一个外孙女纳进了杜家,安上了杜姓。
“宁儿,你何错之有?”
杜老太君上下打量着管攸宁,眼里有些怜惜。
“错在当初投湖时没有干脆死掉,使得而今丢了祖母的脸。”
杜老太君威严的面上渐渐浮现一丝笑意,“你想的通透便好。天下男子这般多,哪个不比三王爷来的好?!”
说到最后,杜老太君声线渐渐提高,显然是故意说给韩玄瑜听的。管攸宁也不禁露出笑颜,“祖母的身子骨还是这般的硬朗。”
杜老太君本是想舒畅的笑的,可就在她仰头的瞬间,视线便落在了管攸宁的裙摆上。畅快的笑僵在了嘴角,硬生生的转成了愤怒,“韩玄瑜那厮对你做了什么!”
管攸宁最怕的事情还是被杜老太君发现了。她扯出一丝笑,“祖母,他无论对外孙做了什么,终有一天,外孙女都会亲手讨回来的。在我管攸宁眼里,吃亏从来就不是福,一味的退让是给别人任意欺凌的机会。”
杜老太君沉默了少许,抬手去揉管攸宁的头发,“宁儿长大了。”
也与她的母亲越来越像了。
“那走罢,出府时,祖母已经让人给你备下了你最喜爱的饭菜了。”
管攸宁上前亲昵的挽住了杜老太君的胳膊,将脸贴在了老太君的肩上蹭了蹭,“这个世上,便也只有祖母是真心实意的待宁儿了。”
杜老太君伸手在管攸宁的鼻尖一点,“就你会说些甜话。”
……
就在管攸宁坐上马车去往打开自己新人生大门时,韩宇琛这边也收到了月落传回的消息。
彼时,他正捏着朱砂笔批阅奏折,闻言手下一抖,豆大的朱砂落在了宣纸上,湮了一片。
暗红的朱砂就像是血,给人一种慎人的感觉。
梁平站在韩宇琛身后,轻轻道,“主子,您的机会来了。”
韩宇琛摇头,“何必呢……”
何必这样对她。
韩玄瑜,从来就不了解管攸宁。
“梁平,西边的水灾怎么样了?”
西边的水灾?梁平看着复又低头批阅奏折的韩宇琛,瞬间明白过来,“灾情倒是控制住了,只是百姓却是惶恐,人人自危。属下以为,陛下应当派出皇亲安抚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韩宇琛头也未抬,“你以为,何人合适?”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又是先皇留下的遗孤,自然不合适。陛下您膝下又无皇子,眼下合适的人选,只有一个。”
“嗯……”韩宇琛合上奏折,疲惫的闭了闭眼,“让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