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母亲的电话
这一次，髙子阳几乎见到了整个套房里的所有人，然而由于他心里对于这群人还是感到十分的抵触，所以也就没有留下什么太深的印象。
髙子阳漠然地遵守着他们的游戏规则，进行着牵线木偶般的游戏、自我介绍、玩笑般的奖励与惩罚，只是更多的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害怕吗？毕竟是和一些陌生的人做着一些从来没有做过的陌生甚至幼稚的事情，说不害怕是假的。
恐慌吗？十几年来，从来没有面对过那种对未来茫然无措的感觉，恐慌还是有一点的。
可是，髙子阳偶尔还是会如同百爪挠心般的充满好奇和疑惑：蒋平平说的他们留下来的理由是什么呢？真是他们自愿留下来的吗？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呢？如果仅仅只是为了留自己几天时间，又为什么要费尽千辛万苦的把自己骗过来呢？
然而，他对自己心中的这一切疑问都没有答案。
正午十二点刚过，高母就心急火燎的拨通了髙子阳的电话：“嘟……嘟……“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听到电话里只是传来客服的声音，高母有些不太高兴。
“这个臭小子，一出去就忘了家，连母亲的电话都没接。“
高丁旺也是瓮声瓮气地说道：“好了，也许子阳刚刚才上班，正走在路上没注意到，你还是隔段时间再打吧。“
于是，高母决定再隔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再拨打一次。
同一时刻，蒋平平感觉到自己兜里的手机在振动，就知道有电话接了进来。
他走出宿舍，在大厅里掏出来一看，是髙子阳的电话，上面显示“母亲“二字，蒋平平就明白这个电话应该是髙子阳的母亲打过来的。
想了想，蒋平平决定暂时不管，神色平静地回到了宿舍，与其他人和髙子阳一起玩着游戏。
二十分钟之后，高母再次拨通了髙子阳的电话，随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高丁旺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电话再次响起，蒋平平发现仍然是髙子阳母亲打来的电话时，依旧无动于衷。
“子阳，你倒是快接电话呀！“高母紧张地握着电话的手也哆嗦了起来。
随着电话里传来的电子提示音，高母的脸色一白，双眼无神，脑海里开始涌荡起各种令自己感到窒息的可怕念头，泪水也无法自抑的滚滚落下。她的身体一阵无力，往后倾倒，手里的电话也随之滑落，嘴里还在喃喃自语道：“子阳怎么还是没有接电话，为什么没有接电话？子……阳……“
坐在一旁的高丁旺见到电话没有人接，心里也是一阵害怕，可看到自己夫人那副心哀若死的痛苦模样，他知道，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先把自己夫人的情绪稳定下来，防止她一时想不开而造成更加可怕的后果。
“老婆子，你振作点！子阳一定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他紧走两步，急忙伸手扶住了就要倒地的高母，十分镇定的说道。
听到高丁旺的声音，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又仿佛在陷入绝望之中发现了最后的一丝曙光，高母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突然一亮，双手死死的抓紧自己丈夫还在扶着自己的胳膊，凄厉的哀叫道：“丁旺，救救我们的孩子！“
听到夫人那宛如杜鹃啼血的哀鸣，高丁旺阵阵心痛，眼角流露出一丝晶莹的泪光。他左手紧紧的搂住自己的夫人，右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半头银丝，温柔而坚定的说道：“夫人，你要相信我，子阳一定会没事的，我们的子阳一定会没事的！他会回来的！“
谁说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铮铮铁骨好丈夫，情到深处自然浓。
趴在丈夫的胸口，高母放声大哭。
高丁旺静静地抱着夫人，直到云歇雨停，这才轻轻地把她推离自己的身体，只是胳膊刚动时他的嘴角咧了咧。
想必是高母用力抓他的胳膊时，把他给弄伤了，又因为之前一门心思的安慰高母，他也就没有什么感觉。现在高母的情绪平复下来，心神回归的他自然开始感到疼痛，为了不让高母另添担心，又咬牙忍住，所以才有了他刚才的那副表情，而一直趴在他怀里的高母对于这一切自然也没有发现。
他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刮了刮高母的鼻子，柔声说道：“夫人，不要太担心了，弄不好是子阳把电话落下了，或者是电话没电了也不好说。我们今天暂时耐心地等等，隔一段时间打一个电话，如果还是没有消息，明天我就去报警，出去找他。“
看着高丁旺的那个笑容，还有那个亲密的动作，高母仿佛又回到了自己身为少女时，和高丁旺待在一起的那种舒心快乐而又安全的感觉，仿佛即使天塌下来了，他都能为自己撑起另一片天。
“嗯，我都听你的。“她也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深处的笑容，三分羞涩三分甜蜜三分安然，还有一分追忆，只是眉梢还挂着一滴泪珠，给人一种梨花带雨的清新感觉。
一小时之后……
一个半小时……
两个小时……
每隔半个小时，高母都会拉着高丁旺的手，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再次拨打髙子阳的电话，只是不再显得那么惶然，反而多了一份从容与淡定，因为她的身边有自己的天。
宿舍里，大厅内。
蒋平平再次掏出电话，看到依旧是“母亲“二字，他也露出一种无奈的表情。想了想，他掏出自己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喂！“电话只是响了两声就被人接通了。
“辛苦领导，髙子阳的母亲已经打过来好几个电话了，估计半个小时之后还会再打过来。“蒋平平有些急切的说道。
“唔，那等一下你就给他说说，然后让他回电话吧！“沉吟了片刻功夫，电话那头传来了超哥的声音。
“好的，辛苦领导。“蒋平平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丝笑容。
少顷片刻，蒋平平把髙子阳叫了出来，随同出来的还有叶科长。
三人来到之前面试的房间，髙子阳面带疑色，心里却已经有所猜测。
果然，蒋平平掏出他的电话，和声对他说道：“高兄弟，刚才我去帮你把电话申请过来了，你现在就可以给你家人去个电话，甚至随便你怎么和他们说都可以。“
髙子阳心情激荡，难以自持却又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真的？“
“当然可以，“蒋平平肯定的点了点头。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又说道：“不过你要先考虑清楚该说些什么。假如你告诉他们真实情况，你可以想象一下会造成什么后果！我想你父母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如果真因为你自己的嘴巴没有把牢而导致他们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你会悔恨一生。所以，具体该怎么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就要打电话递给髙子阳。
听到这话，髙子阳伸出去接电话的手一抖，眼中一阵挣扎。良久才吐出一口闷气，神色坚定地说道：“我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蒋平平又补充道：“哦，对了，好像你母亲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也一直都没有人接，估计会很担心。如果你不想让他们担心，自己又不知道怎么说的话可以趁现在问我们，我们会帮助你的。“
髙子阳翻动电话看了看，一脸痛苦的坐在床边，死命的抓紧拳头，低头不语。
房间里一阵沉闷，让人感到难以呼吸。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髙子阳粗粗的喘着气，抬起头来就准备拨通电话。
一直保持沉默的叶科长突然走上前去，打算伸手阻拦道：“你会说吗？先说给我听一遍。“
原本沉静的髙子阳猛然抬头一声爆喝：“妈，我会说。“
只见他双眼通红，狰狞的表情把叶科长吓了一跳。
“好了小叶，他是个孝顺的孩子，相信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的。“蒋平平拉住叶科长，又转头安抚髙子阳道：“高兄弟，我也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小叶也是为你好，希望你不要介意，还是先把情绪平复下来再说吧！“
髙子阳没有说话，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就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子阳吗？你怎么现在才打电话过来？都担心死我和你父亲了。呜呜……“电话刚拨出去，就被接通了，那头传来了母亲呜呜的抽泣声。
听到母亲那亲切的声音，髙子阳的眼泪好险就落了下来。他飞快地眨着眼睛，不让眼泪冒出来，闷声说道：“母亲，我昨晚不是刚给你打过电话吗？怎么今天还拼命的给我打这么多电话？“
“子阳，我老梦到你哭喊母亲母亲，我就不放心你，怕你出事。今天给你打电话想问问你情况，哪知道你一直都没接。子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高母仍然语带哭音的说道。
髙子阳使劲掐着自己的手，冰冷的心里荡起阵阵暖流。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解释道：“母亲，哪有你说的那回事！今天电话就在宿舍充电了，就没带身上，刚好中午又是和同事出去吃的饭，谁知道就碰上你打电话过来了呀！母亲，放心吧，我没什么事情，上班好着呢！“
高母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还是带点不放心的说道：“是嘛，那就好那就好，没事我就放心了。子阳，你可别骗母亲，母亲真的十分担心你！“
听到母亲总算有所放松的声音，髙子阳如释重负，也笑着回道：“母亲，儿子骗谁也不敢骗你啊！我是真没事，你就不用担心了，等儿子这边稳定了，赚钱让你们过舒坦点的日子。“
高母笑骂道：“行了吧，臭小子，母亲是别的东西不图，就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子阳，你以后要记得多给家里打电话，不然我和你父亲又要担心你。“
髙子阳也没问蒋平平他们意见，满口答应道：“好好好，母亲，我一有时间就给你们打电话，这下你们总该放心了吧！“
“嗯，这还差不多，要不然你都要忘了父亲母亲了。子阳，在外面自己注意保重身体。“高母语气轻松地说道。
髙子阳点点头，也是关切的回道：“嗯。母亲，你和父亲也要保重身体，吃好睡好。好了，不多说了，要不然我同事听到了就该笑话我了。“
“老头子，听到了嘛，子阳没事。这下我放心多了。“
“嗯，都听到了。我就说子阳会没事的，你要相信咱们的孩子。“
“……嘟……嘟……“
电话里隐隐约约传来父亲母亲的对话，髙子阳的心里填满了幸福。可随着电话的挂断，他又不得不满心惆怅的从虚拟的幸福之中回到现实的窘迫境地。
一旁的蒋平平和叶科长看到电话结束，相互对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怎么，舍不得啊，到了时间自然会还给你的。“蒋平平从髙子阳已经握紧的手里拿过电话，然后又笑着说道：“子阳，我上午说的这一点没有骗你吧！看着吧，其他的也让我们来用时间和行动来一一验证。走吧，我们接着玩去！“
“但愿如此！“髙子阳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满脸复杂的说了一句就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