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见过一群乞丐去青楼吃饭吗?
乞丐笑嘻嘻地拍拍中年人的肩:“演的不错,小爷很满意。”
中年人弯腰,好让乞丐能更方便拍到他的肩上,笑道:“那这钱?”
“放心,该你的少不了。”乞丐抛着钱袋,中年人视线随着钱袋的轨迹上下移动。
“说好的五两,呐。”乞丐将钱袋扔给他,中年人赶紧接住,拉开束绳往里边瞧了一眼,放进胸口拍了拍。
有了钱的中年人底气足了些,商量道:“您看,刨去老伯那只猪腿的钱,还剩四十多两银子,挣那么多,我只拿五两是不是有点少?”
“少吗?”乞丐眼睛眯起来。
中年人装作没察觉乞丐的威胁,道:“我也不是贪心的人,四十两我只拿十两,您二位还每人能有十五两,怎么算也不过分。”
“就是要坐地起价咯?”
“您说的哪里话,只是觉得有点不公平。”中年人又露出街上的笑容,像是个有身份的人。一肚子的算计在身份的光环下,就叫做城府。
“其实,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老人截住了正想反驳的乞丐。
乞丐对老人这样的“好心”哭笑不得,心说老伯你这善良也得看人啊!
老伯是个老好人,确实也是家里儿媳妇重病,家里的那只猪腿也确实是计六甲赏的,但是不是计家自己养的就不知道了。小乞丐还是好说歹说才说服他配合这场戏,只不过加了个梅花的烙印,也不算是骗人。
中年人顺杆子往上爬,忙道:“还是老人家明事理。”
乞丐摸着下巴,思量道:“嗯……出多少力拿多少钱,也不算不讲道理。”
中年人说动了两人,胜券在握,笑容满是自得。
“不过若是做错了事,也得扣钱,您说是不是?”
“那是自然。”中年人点头,他坚信自己没犯什么错,自然不惧。
“讲究!”乞丐的脸脏兮兮的,可牙却十分白净,“看了这么久的戏,也该见见面了吧,朋友。”
中年人脸色猛地一变,顺着乞丐的眼神转身,窄窄的巷口却一个身影也没有。
猛跳的心瞬间平复下来,中年人正想说话,身后却传来“嘘”的一声。不知道乞丐要耍什么花样。
巷道里安静了许久,巷口终于一道身影现形,一身青衫书生相,是顾丹青。
乞丐吹起口哨,中年人气得脸色发青。这样一来,自己确实不占理了。
“扣你五两银子,不过分吧?”乞丐从后面又拍了中年人的肩,走过他,对顾丹青道:“书生,你要管这闲事?”
顾丹青笑着摇头:“没那闲工夫,只是跟上来看看,验证一下我的猜想。”
“怎么看出来的?”
知道小叫花借刀杀人了,顾丹青却乐意帮他这个忙,指着他身后的中年男人说:“他一身的衣服料子虽然不错,但是袖口、领口这些地方磨损却很严重,脚上穿的鞋也磨的不像样子,稍微还有些不合身,如果不是落难的殷实之家,就是爱面子的俗人。如果是前者,说不出买六十两一条的猪腿的话来,那就很显然是后者。这样问题又来了,一个没什么钱的人怎么敢当众放大话呢?想想也只有你们串通起来骗钱这一种解释了。”
乞丐冲顾丹青竖一个大拇哥,头都懒得回,道:“服不服气?”
中年人一脸颓败,没有再加价勇气。
带这么个大雷来,能保住手上的五两银子已经不错了。
小叫花看着顾丹青不说话,意思却很明显——你想怎么样?
顾丹青拱拱手;“在下告辞。”
乞丐也学着他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新奇的话让顾丹青微微愣神,随即笑笑转身离开。中年人怕手里的银子也保不住,也赶忙离去。
走过乞丐的时候听到他轻声道:“十赌九输,别把你儿子读书的钱再输进去了。”
汉子不可察地停了瞬,随即匆匆离开。
——
把老伯送回家,乞丐看看日头,摸摸怀里十两银子,加快脚步。
那些家伙估计是讨不到多少钱的,这十两银子去小饭馆请所有人吃一餐绰绰有余了。
赶到约定好的大槐树下,一群人也就剩他一个人没到了。百无聊赖的一群家伙正背靠着树干胡吹海侃,年纪最小的柳绿枝看到他,跳起来大喊:“圆儿哥,这儿!”
倒的歪七竖八的一群人赶紧站起来,乞丐笑着挥手回应,小跑过去。一个瘦竹竿儿跳起来箍住他的脖子,骂道:“等你好久了。”
被叫做圆儿哥的乞丐拍他的手,笑骂:“你丫轻点,想谋杀啊!”
瘦竹竿儿手上的劲儿松了,却不撒手,捶着“圆儿哥”的胸膛道:“你猜我这一天挣了多少钱?”
圆儿哥没理他的话,只问:“手不疼吗?”
经他提醒,刚才一拳打到了他怀里银子上的瘦竹竿儿才反应过来,放开他揉着自己的手:“什么破玩意儿,这么硬?”
圆儿哥把银子抛向他,走到树下揉着柳绿枝的脑袋:“银子,一会儿吃饭有着落了。”
瘦竹竿儿一脸得意:“才这么点儿?”
圆儿哥侧头望着他,诧异道:“你娃有点膨胀啊!”
瘦竹竿儿把银子丢回,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在手里摔得啪啪作响,浮夸地左顾右盼:“哎呀,天儿有点热呀!”
“我不是说过不能抢钱吗?”圆儿哥打趣道。
“少来!我可都是在规矩内办事儿的,不偷不抢,不表明自己的身份,每一分都是辛苦钱。”瘦竹竿儿还是小人得志的嘴脸。
柳绿枝凑近圆儿哥耳朵边小声泄露天机:“石渠哥哥去胭脂楼讨钱去了。”
圆儿哥起身一个爆扣,疼得瘦竹竿儿抱头蹲下。
“你不嫌丢人啊?”
瘦竹竿儿忍痛犟道:“丢什么人?那些钱不都是咱们以前给她们的吗?大不了算借的,明天去还好了。”
圆儿哥气笑道:“你丫就这点出息和小聪明,我说不能表明自己的身份,你就直接去找认识你的人哈?”
“那咋办?这些家伙加起来也就得了三四十文钱,林子还被人打了,我不去丢这人今天吃啥?”
“林子被打了?”圆儿哥眉头皱起来,“谁干的?”
“不知道,但我记住那家伙的样子了,明儿老子就找人弄死他。”瘦竹竿儿发狠道。
圆儿哥没理他,走到缩在后边的林子身前,道:“我看看。”
林子是众人中性子最软的一个,跟他们混了好几年,也就表面沾了点纨绔气,根儿里还是个心软的受气包,今天好不容易在瘦竹竿儿的怂恿下,鼓起勇气对路过的姑娘吹了个口哨,没想到就碰到硬茬子。见圆儿哥担心,笑道:“圆儿哥,没事。”
圆儿哥按住林子的脸,左右看看,又仔细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处,道:“确实没啥事儿,都是皮外伤,回去叫你爹弄点跌打酒擦擦,养几天就没事了。”
瘦竹竿儿大喊道:“这就完了?圆儿哥,这气咱啥时候受过?”
圆儿哥瞥他一眼,道:“我说过这事儿了了吗?先吃饭,晚上你回去叫人把那家伙找出来,明儿咱上门送惊喜。”
瘦竹竿儿放下心来,圆儿哥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这气是出定了。便嬉皮笑脸道:“我就知道圆儿哥仗义。”
“少拍马屁,去把你那些银票还了,咱今天就拿十两银子在胭脂楼吃顿饭。”
平日里众人去胭脂楼哪有低于几百两银子的,一听这次只花十两银子吃饭,纷纷觉得有趣。于是京中人第一次见到十几个乞丐结队,大呼小叫招摇过市地跑到京中最烧银子的销金窟。
瘦竹竿儿率先跨过胭脂楼的门槛,他今天来过一次,守门的打手也就没敢再不开眼一次,放众人进去了。
实在搞不懂这些世祖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春燕姐,小爷又来了。”
正招呼贵客的老鸨告罪一声,保养的极好的身子扭的风情十足,笑着打趣道:“石大少爷这次又打算讨多少钱啊?以前被咱们楼里的姑娘掏空了,今天是要报仇吗?”
瘦竹竿儿淫笑着捏了一把老鸨的屁股道:“掏没掏空春燕姐今晚要不要亲自检验检验?”
老鸨伸出手指点着他额头把瘦竹竿儿推开:“可别了,你那点存货还是留给你鸦儿妹妹,我可怕她到时跟我闹性子。”
瘦竹竿儿满意地大笑,把银票砸老鸨手里,道:“我圆儿哥说我破了今天的游戏规矩,这钱不能算,您受累,都拿去还给妹妹们,明儿我再来,个个都有赏钱。”
老鸨笑眯眯接过:“那我就替妹妹们谢过石大公子了。”
受了一天白眼的瘦竹竿儿终于找回平日的尊荣,春风满面摆着手道:“应该的。”
一众人已经清了两桌客人,经旁人提醒的客人哪敢逆这群神经病的意,跑得飞快,不敢有丝毫怨言。
圆儿哥给自己倒了一杯前桌客人点的免费酒水,道:“春燕姐,今儿就给您添麻烦了。”
春燕姐滴水不漏,笑道:“方大少爷说的哪里话,我们胭脂楼啊,就怕您几位不够麻烦。”
方圆掏出那袋碎银子:“十两银子,我们这十几个人怎么吃才够,您能不能劳心算算?”
不知道这几位爷打的什么算盘,春燕姐拍着壮观的胸脯,豪气道:“这是哪儿的话,几位爷要是今儿银子没带够,算我的!”
方圆望着她,笑着摇头。自己闲的没屁事儿做,拉着一帮纨绔扮一天乞丐,说好了最后只能拿讨来的钱吃饭,不能坏了游戏规则。
老鸨有些为难,也不知道这几位爷抽什么风。
瘦竹竿儿不耐烦道:“没跟您玩儿什么花花肠子,就是今天玩了个游戏,这是规矩,今儿就只能吃十两银子的东西,你赶紧的,饿了一天了。”
听着最没城府的石渠都这么说了,老鸨只好收下那钱袋子,道:“那行,我就按十两银子的花销给您盘算。”
“这不就结了吗?快点儿啊!不要姑娘,今儿是实在没力气了。”瘦竹竿儿挤到方圆身边,把方圆喝了一半的酒给喝了,长出一口气,骂道:“这酒忒难喝。”
说罢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胭脂楼的厨子庭下手里的活,全力做这单十两银子的生意,饭菜很快就上来,赠了免费的茶水。
十几个乞丐装扮的纨绔狼吞虎咽,吃着平时肯定要跳脚大骂的饭菜,饿死鬼投胎一样。
春燕姐摇着罗扇在一旁看着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一是没见过一群乞丐在妓院吃饭,二是没见过来妓院只吃饭的。过了今天,京城怕是又少不了笑料谈了。
这方圆小国公还真是个妙人,自他懂事以来,京城就没少过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