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何为善恶?
村长小屋地下。
程杰喊了许久，地下密室里回音阵阵，如果说还有第二个声音的话，那就是虫坑中噬魂虫蠕动的声音。
程杰见田浩老头不再理会他，也知道田浩回到了小屋，无聊之余，程杰一步一步走到虫坑前，坐下看了起来。
面对密密麻麻的虫子，程杰反而没有半分不适，他在思考一件事，那就是田浩到底想干什么。
按理说，如果自己见不得人的秘密被他人窥去的话，就算不杀人灭口，至少也应该百般折磨吧。况且这里不是现世，帝令不如现世的法律一样执行力那么强。
然而田浩老头仅仅是利用噬魂虫控制自己等人，如果说田浩是为了信仰之力淬体的话，那为什么对于自己这种不会被噬魂虫寄生的另类只用手铐脚镣锁起来呢？自己那么烦他他也没有对自己大刑伺候，只是在噬魂虫寄生自己失败后显得有些挫败而已。
程杰不是受虐狂，也不是对田浩有所改观，只是觉得很违和，他隐隐感觉田浩老头有点迂腐，或者说，与外界有些脱节。
是了，田和风曾经说过，小农村已经与世隔绝千年之久了，但是也不对，真的与外界隔绝，田浩老头的淬体法诀又是如何得来的呢？
“你还真是个怪胎，你就不怕老夫把你扔到虫坑之中？”
田浩的声音从程杰背后传来，打断了程杰的思绪。
程杰一回头，发现田浩一手拎着一个茶壶，壶嘴处还有热气上涌，一看就知道是田浩老头刚刚沏好的。
此时程杰反而不怕田浩了，笑着打趣道：“怎么，老头，你是看我渴了，想请我喝茶？”
田浩冷哼一声：“你这小鬼还真不客气，老夫辛辛苦苦沏的茶可不是给你喝的。”
说罢，田浩取下壶盖，嗅了嗅茶香后，满意地盖上壶盖，来到虫坑边，往虫坑里注入茶水。
茶水沁入虫坑，噬魂虫顿时疯狂起来，争先恐后地往茶水倾泻的地方涌去。
程杰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暴动的虫坑吓得程杰连连后退。
田浩眉毛动了动，似是瞥了程杰一眼，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专心致志地喂养着噬魂虫。
听到田浩的冷哼，程杰面子有些挂不住，随即说道：“老头，你是故意让我出丑的吧，捉弄我很有意思？”
田浩难得地笑了笑，得意地说道：“没错，捉弄你这种小鬼，老夫觉得很有意思。”
程杰顿时无语，他是真没想到看上去稳重的田浩老头竟然还记仇，一句话直接把程杰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噎了下去，程杰不再言语，反而是认真看着田浩。
田浩没有再理会程杰，将茶水很是均匀地撒在虫坑中，忙碌了好一会，虫坑中的骚动才停下来。
田浩从实验桌上取出一个杯子，将剩余的茶水倒入其中，放在程杰面前后，走向了实验桌，取出一个噬魂虫的培养皿，滴入了几滴湛蓝色滴液后便放在一旁，又取出另一个培养皿，拿起桌边的小刀，眯着眼睛切割着其中的噬魂虫。
看着面前的斟满的茶水，程杰有些发呆，因为他刚刚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田浩真的给他留了一杯。
“老头，你这是给我的？”
田浩突然停下刀：“不想喝就倒掉，少来烦我！”
“你这老头还是蛮懂事的嘛。”程杰慢悠悠地啜了口茶，心中疑惑更重了：难道这老头是看自己不会被控制，于是想打感情牌？但是看田浩老头的态度也不像啊，如果怕自己泄密的话，大可以杀人灭口吧，真是奇怪的老头！
田浩没有接话，可能是出于喝人嘴短的原因，程杰也不再说话了，整个实验室变得静谧起来，只有虫坑窸窸窣窣的声音和田浩手中小刀与培养皿摩擦的声音。
田浩手中的小刀仿佛在雕琢最精致的雕塑一样细腻，噬魂虫的表皮逐渐被剥开，田浩下刀也越发得谨慎，突然，田浩的手一抖，噬魂虫被田浩一切两半。
“唉，老了，手抖得厉害。”田浩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么？我看你挺精神的啊，挨了小芸儿一拳都啥事没有。”程杰吐槽道。
田浩瞥了眼程杰，没有接话，拿出另一只噬魂虫，用小刀切割起来。
程杰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如果你真是个普普通通的村长的话，我们可能会成为朋友。”
听了程杰的话，田浩手中悬起的小刀一顿，随后刀落，仿佛根本没受程杰影响。
“小农村民风淳朴、与世隔绝，可惜这都是在你操控之下的假象。”程杰有些惋惜地说道。
仿佛是打开了话匣子，然而这次程杰没有信口开河地说废话，有说给田浩听的，也有自己内心的感慨。
“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盗取他人的信仰，我说老头啊，你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
“善恶只在一念之间，老头，说实话，在发现你的问题之前，我对你的感官蛮好的。”
“善恶啊……”田浩停下了手中的刀，目光突然变得迷离，仿佛看淡了世间沧桑，许久，田浩才叹了口气，“我曾经，不算是个好村长……”
不知为何，程杰突然有些压抑，仿佛心上压了一块巨石，淡淡的悲伤弥漫心间，程杰很想摆脱这种悲伤，却做不到。
“老头，你……”正想说什么的程杰被田浩的话打断。
“你觉得和风是个怎样的人？”
面对田浩老头突如其来的问话，程杰思索了一下，回答道：“田兄他热情好客、豪爽健谈，不失为可交之人。”
“哈哈哈——”田浩突然笑了起来，装若疯狂，只是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无奈与哀凉，听的程杰心脏一突一突的。
“唉，如果我说他曾经是个杀人抢劫、掳人妻女、十恶不赦的恶人呢？”
程杰皱起眉头，他不明白田浩的意思，如果说田和风是浪子回头，田浩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还会如此落寞呢？
“小鬼，老夫给你讲个故事，你可愿意听？”
“洗耳恭听。”
“大约在千年之前，老夫祖上因为遭人暗算，虎落平阳，祖先他心灰意冷，于是带着他麾下二十余人来到小农村这处世外桃源扎根，他们歃血为盟，是我小农村第一代先祖，他们早耕晚织，抛弃了世俗武者的身份，最终淡去了江湖中的恩恩怨怨。”
“随后便是第二代先祖，他们在一代先祖的教导下热爱生活、宽厚克己。”
“第三代先祖出世时，一代先祖们寿命将近，但是一代先祖们已经决意要做普普通通的凡人，所以他们没有借助药物续寿，而是纷纷坐化。”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随着前三代先祖纷纷去世，小农村的后代们不如先祖那样团结了，他们会因为自己家分配的土地不好而抱怨，会因为自家的纺织不如别人家好而偷偷毁坏别人织成的布。”
“这还只是灾难的开始，到了我这一代，小农村早已破败不堪，村民们都不开始好好耕地织布了，土地荒芜，织布机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每天他们都在勾心斗角，为自己的利益争论不休。”
“和风他更是其中的魁首，仗着他是我的儿子拉拢了一部分村民，对于不服从他的村民更是变本加厉地打压。”
“我曾经劝过他们很多次，但是他们只当我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悲天悯人。”
“很好笑吧，小农村就这么大的地方，都能让那群蠢货争得面红耳赤。”
“我记得有一天，和风慌慌张张地经过我屋子前，我看到他拿着一个沾满血的镐头，于是问他怎么回事，他一把把我推开，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后来我才知道和风他强奸未遂一怒之下杀掉了村东头的王寡妇。将王寡妇埋葬后，那里的房屋便空了下来。”
“后来有一个神秘的旅人经过我小农村，希望能借宿一晚，我本来是不同意的，我怕那位旅人会遭受和风的毒手，但是那位旅人坚持住宿，我拗不过他，只好秘密地将他安置在村东头的空房中，并嘱咐他第二天一早赶紧离去。”
“这件事不知怎么回事，让和风知道了，于是他纠结了一帮村民去打劫那位旅人，在我的极力阻拦下，和风才面色不善地离开。”
“第二天，可能是受够了和风的欺压，一部分村民决定悄悄离开小农村。”
“那时候村南边的大山之中有一条险峻的小路，不光夹在山涧之中，而且只能容纳一人前行，想逃走的人决定从那条路逃走。”
“后来，决定逃走的村民中出现了叛徒，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和风，于是和风带着一众村民埋伏在山顶小路的两侧，等到逃走的村民走到他们脚下时，便将早已准备好的巨石推了下去，逃走的人全都被巨石砸死。”
“和风他甚至拿这件事去炫耀，威慑不服从他的村民。于是那些与和风不和的村民们拿起锄头和镐头开始反抗，和风也不甘示弱，就这样，两队人杀得天昏地暗。”
“我当时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也许上天想要灭亡小农村吧。”
“就在我认命之时，我收留的那个神秘旅人找上了我，他说他可以帮助我结束小农村的灾难，我答应了。”
“于是他教会了我驾驭噬魂虫母体的方法，并让我吞下了噬魂虫母体。随后我又骗和风吃下了噬魂虫，然后逐步让整个村子的人都被噬魂虫寄生，这才结束了小农村的灾难，从那时起，我开始教村民们何为宽厚，何为克己，热爱农桑，热爱生活。”
“很讽刺吧，这就是你眼中民风淳朴的小农村，这就是你觉得值得深交的人，善恶只在一念间，没有恶，哪来的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