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豆沙包的故事
路上，程杰也发现施展血剑的后遗症了，虽然他的大脑可以保持一丝清明，不会被憎恨冲昏头脑，但是他的一言一行却不受控制地化为一柄柄锋利的刀子，直插他人的胸膛。
就在刚刚，若是平常状态下的他自然不会为难令狐天纵和温昊然，但是血剑在带给他强横力量的同时，还为他带来了冷酷与骄狂，仿佛所有人都应该匍匐在他的脚下颤抖一般，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在围绕他而旋转一般。
程杰的精神力何等坚韧，平复了躁动的心境后，程杰打算去看看清雅。
回到将军府，程杰先回了明月居，处理一番伤口之后，径直走向清雅的房间。
推开门，此时的清雅十分恬静地看着前方，仿佛在思考什么。
“清雅，我来了，今天感觉如何？”
“很好啊，对了，昨天袁伯伯找你谈话了？”
“没错。”
木清雅小心翼翼地抓着程杰的手说道：“如果袁伯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你不要怪他好不好？”
“不会的。”程杰轻抚木清雅的侧脸，“虽然我第一次接触袁前辈，但是我们感觉得到，他是一个讲道理的人，这次你因为我受这么重的伤，我也很自责，被袁前辈说两句也是应该的。”
见程杰如此说，木清雅才展露笑容：“是啊，袁伯伯他是很好的人，别看平时凶巴巴的，他对清雅很好的。”
“嗯，对了，这次不光袁前辈，火铭前辈也来了，火铭前辈可是五行火门的大长老，清雅你都不知道，小芸儿她本名叫火芸儿，火兄本名叫火炀，而且火芸儿是火铭前辈的徒弟。”
“哦……”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木清雅心中有着疑惑：芸儿姐应该不止是火门弟子这么简单吧……
可惜木门的大主教同样为了保护年幼的木清雅，也对她隐瞒了曾经和五行火门的恩怨，以致于两大顶尖门派门主碰在一起谁也不认识谁。
突然，敲门声响起：“请问清雅姑娘醒了么？小百合医师吩咐在下前来送药。”
一听到小百合的名字，木清雅精神不由为之一振：“进来吧。”
这时，一个神骏的士兵恭敬地走了进来，带上了门。
程杰说道：“我来吧。”
接过木盒，打开盖子，热气涌动不休，一看便知是刚刚煎好的。
“小百合？百合医馆……百合！”程杰喃喃道，突然了然！
我说怎么这名字这么熟悉，这不就是帮助清雅稳定伤势的那个木门医师么！
可是……想起昨日小百合突然冷漠的样子，程杰有些不解：可是昨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啊，为什么好像我亏欠她什么一样？
看了看清雅，程杰心中有所猜测，当日提起木笑晴时，清雅的神色似乎有些黯淡，难道，她对我态度突然恶劣是因为清雅？
压下心中的疑问，程杰拿起汤匙，还是先喂清雅吃药，这件事过后再问也不迟。
于是程杰温柔如初地吹去汤匙中的热气，待到汤匙内的汤药温度适中时，才渡给木清雅。
木清雅温柔地看着程杰，纵然难免羞涩，却不敌一路下来生死与共的羁绊。
此刻是属于程杰与木清雅两人的，两人身上仿佛散发着充满爱意的光芒，再容不下多一个人。
没过多久，碗内的药物便只剩汤底，足可见木清雅正在缓慢的恢复，程杰安心不已，同时又有些奇怪：如果说木笑晴不喜欢清雅的话，为何还每日为清雅煎药呢？
似是看出了程杰眉间的疑惑，木清雅问道：“怎么了，程杰？”
送药的士兵已经带着木盒离去，此刻房间只有程杰与木清雅两人。
犹豫了一下，程杰才问道：“清雅，你和那位小百合医师，是什么关系？”
木清雅被程杰问得一愣：“你、你怎么突然问小百合的事啊？”
“我昨天在城内遇到她了，还帮她运了一车的药材，对了，其中还有天外星石这种东西，特别沉重！”
听了程杰的话，木清雅喃喃道：“果然，她还没有放弃……”
“豆沙包，我以后一定会解除蛮荒人民身上的诅咒，解除血灾！”
“清雅、清雅做不到像小百合那样，但是、但是呢，清雅希望不会再看到因病痛而受苦的人们了！”
昔日的誓言历历在目，可是那曾经的一切，却再也回不来了……
木清雅呆呆地看着前方，眸子中说不出的怀念。
“放弃什么？”程杰问道。
“啊？”木清雅回过神来，迷茫的看着程杰。
程杰无奈一笑：“你刚刚不是说她没有放弃么，放弃什么？”
“哦……”木清雅抿了抿嘴唇，神色凄凄地说道：“小百合曾经发过誓，一定会解除血灾的诅咒，所以她用的这些药材应该是为了对付纤虫的。”
“也许依旧是一个失败的尝试，不，我一定会成功的！”
少女的话音在耳畔回荡，程杰突然明白了为何当初小百合会说出这样矛盾的话，为何她的神情会那样的专注，那样的认真，哪怕一字一句都要计较。
短短的一句话，所表现的可是一个医师年复一年夜以继日的研究！
程杰还记得推车上的药材，别说天外星石这种稀罕药品了，就是一些普通常见的药材，他都没有在推车上见过，他不相信像小百合这种级别的医师会用不到普通的药材，这只能说明，普通的药材已经失败了，现实已经逼迫小百合不得不尝试一些稀奇古怪的药材！
此时，程杰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堵住了，一个女子，可以为了一群毫不相干的人付出自己全部的精力和时间，即使经历无数次的失败，依旧能说出“我一定会成功的”，没有人要求她这么做，人性的光辉在闪烁着！
还记得那个雨夜的急诊，父亲治死了那个女人的丈夫，那女人恶毒的眼神至今还停留在程杰的脑海中。
那次急诊过后，父亲来到里屋，看到了受惊吓的自己，温柔地安慰道：“知道么，爸爸最痛苦的事情便是对自己的病人无能为力，最痛恨的便是一个医师医术本质上的提高是要用人命填的。我宁愿失去这一身的医术，也希望那些死在我面前的病人能够活下来，幸福地生活下去。”
当时程杰并没有理解父亲的话，只知道，父亲很痛苦，从那之后，父亲更加勤勉了。
但是现在看来，每一个选择，都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啊！
“她很讨厌你么？”程杰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可能是吧……”木清雅有些无奈，昔日的好友，现在却形同陌路，痛在心中，却不知如何诉说。
“那她还每天给你煎药？”程杰有些无法理解，难道，女生的友谊都是这样的？
“可能是因为我是神女的原因吧……”
木清雅很失落，很久以前，她只是木门一个最普通的见习弟子，这些弟子大部分都是神女收留的孤儿，他们在蛮荒成长，达到一定年纪后会根据天赋的不同被分往木门内门、神女庙和守护者一脉。
木清雅因为对生命之力的亲和幸运地被分到了木门内门，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下一任的神女会由当代神女从木门内门中选择而出，且必须是女子。
当时，普通的木清雅仅仅是内门里的见习弟子，因为她很笨，所以别人学一遍就能记住的手法她需要学好几遍，又因为爱哭鼻子和性子软弱，总是受到其他弟子的排挤，还被戏称为豆沙包。
不过这些都没有让木清雅沉沦，可能是笨的人思维都比较迟钝，她只是知道如果没有当初神女的收留，她会饿死，现在，她不愁吃住，还有人教导她学习，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所以她很认真地学习，别人欺负她，她也不会反击，被欺负过了，她就会哭两场，她很喜欢木门，因为自己悲惨的身世，所以她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像神女那般温柔的人一样拯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人，带给人们幸福。
当时小百合是和木清雅同一批进入内门的，与木清雅不同，小百合一接触医术便展现了惊人的天赋，常常能举一反三，很快她便成为了内门的正式弟子，之后还创出了独属于她自己的行医手法，她自称其为百合医术，所以她被木门上下唤作小百合。
由于机缘巧合，在当时处于天与地的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木笑晴性格很冷，也只有和木清雅在一起时才会显露真正的感情波动。
在学习医术的同时，木笑晴的修炼也没有落下，一路高歌猛进，后来甚至得到神女的指点。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木笑晴必然是下一任神女。
在人生得意之际，木笑晴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挚友，她以自己的方式将所学医术毫无保留地灌输给木清雅，这才让木清雅通过了后来的测试，成为了内门的正式弟子。
后来，没有预兆地，木清雅在众多内门弟子中被神女看中，收为关门弟子，直到后来，木清雅成为了神女后，木门上下对她尊敬有加，信徒更是将她当做自己的信仰，而之后，木笑晴也不知道如何处理和木清雅的关系了，于是在百合医术大成后来到了天门关，直到现在。
因为是神女的原因么？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程杰回想起遇到小百合的一幕幕，他不认为小百合会是一个受人逼迫的人，如果小百合真的讨厌清雅的话，完全可以不去做，天门关的木门医师又不止她一个。
突然，程杰想起小百合让态度大变的那句话，于是问道：“清雅，小百合说的豆沙包，是不是指你啊？”
听到程杰的话，木清雅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从今天起，只有我才能叫她豆沙包！”
谈及过去，小百合的一声呵斥从脑海中响起，木清雅还记得，那一次是她被人欺负，两三个人围着她，拿着笔在她脸上涂鸦，周围的人群指着她大喊“豆沙包”，当时木清雅很害怕，眼泪忍不住就流出来了，
这一幕被路过的小百合看到了，小百合银针施展，封锁了其中一人的听觉，一人的视觉，一人的声音，然后恶狠狠地看着周围欺负木清雅的人，说道：“你们以后谁再敢欺负清雅，我就让你们享受失去一天的听觉、视觉和声音的感觉，不怕告诉你们，本姑娘的独门手法只有门派长老才能解开！”
看着噤若寒蝉的众人，小百合冷哼一声，霸气地说道：“从今天起，只有我才能叫她豆沙包！”
看到木清雅有些疲累，程杰虽然好奇心旺盛，却也不想再打扰清雅休息，于是说道：“我总觉得小百合应该不是讨厌你的，这样吧，我去问问小百合，清雅你先好好休息吧。”
木清雅点了点头，在程杰的帮助下躺在了床上。
盖好被子，程杰才离去。
看着程杰离去的背影，木清雅的神色有些沉重。
她从未想过要成为神女，她只喜欢待在自己的小空间里养养虫子，平时和小百合一起探讨医术，虽然那时候她会受欺负，但是那却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自从成为神女后，一切都变了，所有人都对她恭恭敬敬，只有在袁天禄面前，她才能吐露一些心声。所有的压力都压在了木清雅的肩上，她拼命地学啊学，生怕辜负了师尊的期待，她接受蛮荒子民的朝拜，梦中都想破解血灾的诅咒。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当初师尊将小百合选为传人会不会更好一些呢，木门的情况会不会比自己要好呢？但是没有如果，她只能在漩涡中拼命地挣扎，也只有与程杰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很开心，就像散心一样，即便像她这样傻乎乎的女孩程杰都会发自内心地呵护。这时候木清雅又会庆幸当初师尊选择了自己，不然就没有办法和程杰相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