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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人是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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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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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林葱郁,初春的树木早已个个亭亭玉立,散发着泥土的芬芳。

  泥地湿泞难走,偶尔还有坑坑洼洼的凹陷。

  棕黄色的土壤层里不时还会有树木粗壮的根茎延伸盘旋在地表上,一个不注意就容易跌倒。

  气息里都是土壤与树木的清香。

  他拉着她的手奔跑在这片好像没有尽头的山林里。

  头顶是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黄橙橙的。

  光辉弥漫下来,越过上方伸展的浓密枝丫,落在他身上。

  光影随着他移动,春风随着他律动,泥土的芬芳馥郁,枝叶的簌簌依偎,不知哪儿来的鸟鸣窃窃声。

  一切的一切,静谧又安详,急促又温柔。

  好像光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明明他们的处境危在旦夕,黎雪却突然笑了。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肆意的狂奔过。

  第一次,她不再是个大家闺秀,不再是戴着一张面具,不再走贵族礼仪。

  在那一瞬里,她好像回到了儿时,母亲的嘤嘤呢喃,轻轻歌唱,虽然在逃命奔波,可那时候,她还是她自己,而非后来冰冷寡淡的黎雪。

  她突然很开心,忍不住哼起了歌:“我是一只小蜜蜂,小呀小蜜蜂,飞到西来飞到东,飞呀飞到东……”

  前方,阙之羡听到身后隐约响起的声音,唇角微弯,只不过拉着她的手握的更紧了。

  四野静谧如水,一切都仿佛在暗夜里沉睡。

  与这边截然不同的是深山之外的空旷公路。

  ——砰砰。

  “别让他们给我逃了!给我死命的追!”

  在后面三辆黑色轿车。

  贺老大坐在其中一辆里,怒声咆哮指挥道。

  李欢开着其中一辆轿车,加速马力轰的一声超了上去。

  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持枪探出窗外,眯缝着眼望向不远处飞驰的银色越野车。

  身后三辆黑色轿车极速追击,这让本就苦闷的许赢更加无望。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都是。

  可许赢别无他法,只有一个劲儿的往前逃窜。

  不然的话,他自己也会被枪林弹雨轰成渣渣。

  他可还没活够,大好年华这样死了这也太冤了!

  许赢咬牙猛踩油门,发动机在安宁的午夜发出‘呜呜’的轰鸣声。

  他快速瞥了眼后视镜。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他心肝胆儿都颤个不停。

  后方三辆车紧追不舍,偶尔被子弹打中,车声就跟个筛糠似得噗噗乱颤。

  形势如此险峻。

  一个在前头亡命飞逃,三个在后头瓮中捉鳖。

  而黄雀在后的两个人则险之又险的逃出生天,穿行在幽郁葱绿的丛林中。

  两方都在拼命逃窜。

  突然,黎雪绊了一下,脚下鼓起的土壤中有长卷盘绕的树木根子,露出深棕色的苍老表皮,盘轧在土壤层中。

  她一个没注意,就磕倒在地。

  “嘶……”

  右膝上涌上一阵发麻的痛感。

  阙之羡听到身后的响动,转过身来,就看到她跌在地上。

  他瞬间停下脚步,弯下腰身将她扶起,“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黎雪摇摇头,忍住身体上的痛感,打幌子:“我没事,我们继续走,万一他们追上来就不好了。”

  阙之羡微蹙眉心,他也在担心这点,若是暴露的早了,许赢被他们抓获,他们肯定会掉头来抓他们。

  “能走吗?”他问。

  黎雪点头:“可以,只是小嗑小碰。”

  阙之羡望着她,想从她眼睛里发现什么。

  看出他探究的眼神,黎雪只是淡淡的回望他,不动神色。

  “好,如果吃不消记得告诉我。”

  黎雪点头。

  幽暗的茂密林里,不乏枯枝落叶,踩在上头咯吱咯吱作响。

  像是一扇老旧的木门在风中响动。

  其实脚上很不好受,可是黎雪别无他法,现在这个情况,由不得她停歇下来。

  他伤的都比她重,可什么都没有说,像是不曾受过伤一样。

  她又怎么能哀哀抱怨呢。

  这样,给他的压力将会很大吧。

  不知道跑了多久,来到一处斜坡处,地势略高,这里毕竟是深山老林,没有正规可走的道路。

  黎雪往下望去,夜色阴沉,望不到底,沿边的泥屑随着脚步震动,簌簌落下,没了声息。

  四野凄清,阙之羡望向脚跟边上的一处大树根,旁边还屹立着一块大青石,可供一人坐着。他计算了下时间,拉着她停下脚步,倾身将石块上掉落的枯叶打理干净,偏头看向她:“休息会吧,短时间内他们不会赶上来。”

  黎雪还是忧心忡忡,心下难安,“可是……”

  “不休息好,即便跑又能跑多远?”

  他温温凉凉的问她,让她无言以对。

  随后,他半蹲下身形,替她卷起右边的裤腿。

  “刚才伤在哪里了,我看下。”

  黎雪起先有些不好意思,一把拉住裤管。

  他动作的手一下子顿住,了然道:“那你自己先看一下。”

  说罢他起身便要远离这里。

  突然,身后传来一股轻微的拉扯力。

  他回头一看,她纤细的食指揪住他的衣角,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但是声音却是很轻的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的神色很淡,可是揪住他衣角的手指却是忍不住在颤抖,仿佛泄露了她心里的后怕。

  “恩。”他眉眼温凉,转身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抬眼望着她:“是我的问题,我应该提前跟你知会一声,直接卷起你的裤管是我做法不当。”

  黎雪摇头,自己缓缓地将裤管卷起来,紧身裤不免会擦碰到伤口,这让面无表情的她还是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条长达六七米的划痕,雪白的肌肤上,血痕与淤青交错密布,像是一条血色的蚯蚓。

  阙之羡自然也看到了,黑眸沉沉,他直接从口袋里取出那方枣红色的手帕,就要给她包扎。

  黎雪却是一把掀下裤腿,不顾身上的刺痛感,拒绝道:“你的伤比我重。”

  虽然他不说,可她比谁都清楚。

  他只是温润的看了她一眼,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只是不在乎而已。”

  话出口后,黎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不过说到这个点,她幡然醒悟,对,就是这个问题。

  “你怎么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在乎。”从头到尾,他直接忽略了自己的伤势。

  他温温凉凉的眉眼渐渐染上了难以名状的疲惫。

  黎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天色太深,她看错了。

  在她以为他不会回应她的时候,他敛眸,轻轻笑了一声,道:“是吗。以前……我也曾在意过自己,但是也因此,后悔了一辈子。”

  “你……”黎雪哑然,她怔怔的,怔怔的望着面前的他。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情。

  哀伤,沉寂,孤独。

  像是山间的一蓬雾气,仿佛就要乘风破去,湮灭在天地中。

  濡黑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她又看不透他了。

  “好了,把裤管卷起来,听话。”只一瞬间而已,他又恢复如常。

  他不想多说,黎雪自然也不会强迫,只好将裤管掀起来,任由他仔细的包扎。

  晚风拂来,吹乱他额前的黑发,露出他温润的眼。

  做好这一切,他起身,将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到她身上,“你睡一会儿,我们再走。”

  黎雪点头,她的确也累了,眼皮沉重。

  可是她的脑海里一阵混沌,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要说什么?

  她好像睡了过去,可是思绪混乱,那句话,那句话如果她不说……

  她会后悔。

  她猛地睁开眼睛,朦胧的眸光一下子聚焦,熠熠生辉。

  “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让你后悔了一辈子,可是一辈子太长了,你要先自己好好地活着,不然,关心你的那些人也会很难过的。”

  他就站在不远处,被深重的雾气包围。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伫立,像是一棵松,一株草,一蓬雾。

  仿佛就要融在月夜里。

  许久,冷风吹得脑门麻木,她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番话,可她那颗燥乱的心终于平抚下来。

  “还有……还有……”黎雪望着他缥缈的身形,忍不住道:“……我也会很难过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给她一种淡薄的抽离感,仿佛她一个转身,他就不见了。

  这让她的心中一阵悲凉,一阵空落,一阵难言。

  种种思绪缠绕着她,让她难以有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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