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若素

  偌大的办公室，扑面而来是一种单调的简朴。一张红木桌，几张椅子，一套沙发。一宽大木架靠墙摆放着，与程若安想象中老总办公室应该摆满各种风水玉石古董瓷器不同，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洋的书籍。她想起帝和豪庭的别墅还有宋宅他都有一个专用的书房，虽没有见过他翻看书籍，因为她很有自知之明，从不随意擅自踏足他的领地。但以此人看起来高傲睥睨凡尘目空一切的本性，想来也不屑于做一些虚伪的表面功夫，由此推断他应是惜书爱书才会在每个可能长时间逗留的地方放满了书籍。

  最突显办公室主人品味的应该是墙上的几幅画。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面的墙正中央挂了一幅大字画，长长的一篇草书，程若安远远看着，看得懂的字并不多，更别说弄懂整篇大意了，不过那飘逸的草书如行云流水，确实赏心悦目。其余的墙上也挂了一些画，其中靠近黑色真皮沙发的某幅万马奔腾的画她曾经在新闻上看到过，当时拍卖的成交价上百万，由此看来其他的字画价格也不菲。别的不说，单是这里的几幅字画说不定就得上千万。

  这里其中任何一幅画都足以让寻常百姓过上一辈子富足的日子，他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挂在办公室里，烧钱也不过如此。想到这里，忍不住暗骂一声，“奢侈！”

  刚骂完这一句，忽然门外响起一阵高跟鞋咯噔咯噔的脚步声，接着门咔嚓一声被打开。

  程若安吓了一跳，有种做亏心事被人抓包的感觉，她本来侧身对着门，听到响声本能转过头，一位身材姣好唇红齿白的年轻女士走进来。

  进来的是秦凝烟，刚才在楼下时惊魂未定，看到她，一颗悬着的心定了定，总算找到人了不是。

  只是看清了来人，又忍不住狐疑起来。

  眼前这人，虽是眉清目秀，亭亭玉立，也算小家碧玉。却是身着低调简洁的黑色ol职业装，没有任何亮眼之处，脚上一双黑色五分高跟鞋，亦没有任何特色。还好衣服也算修身，纤腰、细腿……线条优美，倒是弥补了一些这身平凡普通一板一眼的白领装。再看，仅是素颜，头扎一个马尾，细软的长发扎得紧紧实实，俏皮中带一丝严谨。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件首饰项链，这样的人儿在大街上也就凡人一个，估计没有人会想到这人会与豪门扯上关系，她的真实身份是这样尊贵。

  她想象中的总裁夫人，应是国色天资的绝代佳人，精心打扮妩媚动人，否则怎么配得上他们才貌双全超凡脱俗的总裁。

  一向的谨慎使然，还是要确认一下。迟疑地问：“总裁夫人？”

  程若安闻言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她不大习惯这个称呼，对她的问题不置可否。整个人向她转过身来，看着她，泰然自若道：“我叫程若安，你叫我的名字便可。”

  是这名字没错，秦凝烟确认了之后，马上战战兢兢赔礼道：“总裁现在在开会，他刚才叫我下去接您。不过因为我的原因出了一些小失误，没有及时通知门卫……很抱歉给你带来了一些困扰……真不好意思，希望您不要介意。”

  程若安淡淡一笑，道：“没事。”

  她已经在这里了不是么，门卫也只是尽忠职守而已。就算进不来，她也不会有什么怨言，毕竟她不曾对宋卫廷抱有多大的希望。他能安排秘书去接待她，已是她意料之外。

  只两个字，秦凝烟却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上的大石终于着了地。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不大介意这事，目前算是化解了这一声风波。

  “对了程小姐，您的衣服都湿了吧，我跟你身形差不多，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找一套我的衣服给你换下来，以免着凉。”秦凝烟哪里真敢直呼其名，只好以商务礼仪称呼之。

  “不必麻烦了……”程若安不大习惯穿陌生人的衣服，可身上黏黏的终究不大舒服，“如果你有电吹风的话借我用一下就好。”

  这也是一个可行的办法，“也好。”

  “对了，还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秦凝烟，叫我小烟就好。”公司里有人叫她秦秘书，有人叫她姻姐，但秦秘书客气，姻姐大牌，程若安说出来的话，都比不得小烟这个称呼。

  秦凝烟，秦凝烟，原来是她，难怪她的声音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软软的细语轻声。

  这虽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却不是两人第一次打交道。

  半年前，秦凝烟打电话给程若安，“程小姐你好！我是宋氏集团总裁宋卫先廷的秘书秦凝烟，宋总想请你来宋氏集团办公室谈一下婚前协议，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方便……”

  程若安未等对方说完，便冷冷地打断这个娇弱动听的声音：“请您转告宋总：如果他没有时间亲自打电话给我，关于这件事，一切免谈。”

  还让她登门拜访呢，宋卫廷这姿态，忒高了点，他不待见她，可她也不是非要巴着他。

  秦凝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程若安是这样的态度。

  能与宋氏总裁结婚，那是多大的荣幸。程若安这个名字秦凝烟还是第一次听到，没想到却是上司让她联系对方签订婚前协议。

  这些年，宋卫廷身边的女伴如衣服般换了一个又一个，却没有哪个被他承认是女友。这个程若安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才成为了宋卫廷的未婚妻。

  她想象中程若安应该是小心翼翼，百般迁就总裁才对，没想到竟是这副不咸不淡不配合的态度，甚至有点高人一等的感觉。

  一向干练果断的秦凝烟因为惊呆而没有发挥出才辩无双的正常水准，勉强挤出一句：“呃……好……我会把您的话转告总裁……先不打扰您了。”

  程若安这才淡淡地回了一声：“嗯。”

  这个秘书也算尽职尽责，后来宋卫廷还真的亲自找她，否则也不会有今天她和宋卫廷的缔结。

  “挺好的名字，小烟。”

  秦凝烟听了受宠若惊。

  话说自那次电话交手之后她对面前这位也是有一定的心理阴影，当时程若安给秦凝烟的印象便是：这个女人不好惹！刁蛮强势而又自以为是。也正是这一次之后，秦凝烟对程若安这个人不敢再掉以轻心。好在把程若安的意思转述给上司之后，便再没有经手过两人的事情，省去了她的胆颤心惊。

  这次临时得知她过来，上司偏偏又安排她接待，她的小心肝不免又紧张起来，没想到越紧张越出错……

  真正见面的时候，却发现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而已，无欲无求无害，眼神单纯而干净，让人忍不住生出亲近之心。说话简洁，没有气场，没有攻击性，没有威胁力……要不是多方确认了她的身份，秦凝烟还真没办法把她和豪门媳妇联系起来。

  程若安去洗手间整理好衣服之后，重新回到宋卫廷的办公室。

  刚开门，办公桌后，赫然坐着一男子。那男子双眼集中于桌上的显示屏，同时双手在键盘上飞快舞动着。

  程若安愣了一下，进来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人，所以开门之前没有敲门。这时握着门把的手不由顿了顿，欲迈进门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不知道该是直接进去，还是该敲门，敲门的话会不会打扰了这位专心致志的男子。

  那人坐的方向斜身侧对着她，虽看不清显示屏上面是什么，但也没有挡住他的脸。

  他有着立体的五官，浓密狭长的剑眉下是幽黑的双眸，这一双黑眸，仿佛能看到人的心底里去。高挺的鼻子，常常紧抿着的薄唇凭空增添了一种神秘的性感。单是俊秀干净的脸已无时不刻散发着男性成熟的魅力，还有高大挺拔健壮有力的身躯，单是这一个人，已足以让无数的女人趋之若鹜。

  那人听到声响，头也不抬，张唇说了两个字，“进来。”

  复又把双唇紧紧抿起来，投入到工作中去。仿佛已料到来人的犹豫，也并不介意这样的冲撞。

  既然他这样说，程若安也没有敲门的必要，踱步走了进来，什么也不说，生怕打破这一片安宁。

  好像这是两人一贯的相处模式，除非必要，没有人会刻意找话题。程若安是想最好是对方把她当作透明，而宋卫廷，还真的常常把她当作不存在。

  不同于秘书的脚步声，让那人抬起头来，看到她，又埋头，道：“再等一下，我一会就好。”语气平静，客客气气。

  程若安知道，这已经是宋卫廷对她的最大优待。

  他一向不待见她。这种不待见，在刚得知父母计划让他俩结婚的时候尤其明显。幸好两人结婚之后程若安出差的时间比较多，常常连续出差几周，回了a市不到几天可能又会被安排到另外一个地方出差，有时甚至回不了a市，在一个客户公司里做完了项目之后直接转到另一个客户公司。这样两人见面的机会倒不是很多，程若安也识趣，不计较，不打扰。宋卫廷找不到任何挑剔的地方，对她的不悦也渐渐趋于平静，两人相处时他的敌意也不再那么明显。

  “嗯。”程若安应了一个字之后不再说话。

  宋卫廷却按下了内线，“小烟，你给夫人拿杯温水……”顿了一下，转向程若安，问：“你要温水还是咖啡？或者茶？”

  程若安还在他刚才那句“夫人”一词里没回过神，原来，他在外人面前也是这样说，而不仅仅是在宋家。听到他突然向她发问，连忙敛了神，平静回道：“温水就好。”

  宋卫廷闻言继续对秦凝烟道：“就一杯温水。”听到对方回应之后才掐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