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若素

  如今自己身落这般境地，前后不得，也算是自作自受了，谁让自己当初为一时的逞强竟毫无理智地答应了这门婚事。

  虽是成婚，却是没个依靠的，如今再要是进入那宋氏集团，怕是连个自由都没有，天天上了妆演那浓情蜜意的戏份，不窒息才奇怪，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赔了人又失了自由。

  世上本没有回头路，自己选择的路，再怎么样曲折坎坷，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现在唯一指望的，便是宋卫廷哪天找个意中佳人，放了她，才有可能恢复自由之身。若是她提出的离婚，不说别的，怕是自己的父母第一个不会同意。

  她也一直作好了准备独身一辈子。因为那时，自己再出户，也是个“残败之躯”了。二婚，怕是难以再寻良人。

  想到这里，程若安顾不得夜凉如水更深露重，起身翻箱倒柜找出存折，细细清点了数字。经过细算一番，如无意外，再过上半年，便可以凑足首付在a市买个普通的小二居了。到时给父母一个真正的居身之所，如若有一日自己能从这豪门出户，也不必居身于那租房的临时之所，毫无安全感。

  程若安觉得自己这一生，总有迫切的目标鞭策着自己，因此尽管她本性是懒散之人，真正懒散的时间却不多。

  从前读书的时候，觉得只有读好书，才有出路，又怕不知哪一天自己忽然无法回到学校，在学校的日子分外地珍惜，哪敢松懈一丝一毫。

  与苏佑辰一起之后，总想着熬过些日子，两人存够了钱，便开始新生活，因此不管怎么工作疲惫都浑然不觉，反而甘之如饴。

  后来父亲住院，母亲年迈，哥哥嫂嫂更加无从指望，无论多疲惫，总在无人夜深之时，暗暗给自己打气，不能倒下，若是倒下叫她那年迈老弱的双亲如何是好。

  就是这些目标让自己坚强着、前进着，不曾、不敢停留，更不曾在人前显露疲倦之色。

  只有她独自一人的时候，才可以将这满心的疲怠铺陈出来，一一收拾整理。即使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忍不住哭出来，也总在大哭一场之后收拾心情，全力应对生活的每一个挑战。

  月光透过没有拉上窗帘的玻璃窗，在房里洒下一室光华。

  也不知有多久没有这样地整理心情了……

  良久，程若安一一收拾好刚才翻箱倒柜的凌乱，才起来乖乖去洗漱，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洗漱好出来，又重新躺回床上。

  迷迷糊糊中忽然想起明天是母亲生日，前一阵子一直出差，竟是忘了这个日子。

  虽清贫家庭妇女一般不怎么讲究，不过程若安长大之后总是尽量在这一天回去给母亲庆祝庆祝。

  这边心里还在思量着买些什么礼物回家，却来不及想出方案，因这身心舒爽，很快便入睡了。

  -

  第二天清晨，程若安收拾妥当拖着行李箱下来，准备随意吃些果腹便去上班。

  看到一旁悠闲看报的宋卫廷，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窗外，确定这太阳并没有从西方升起，略顿的脚步才恢复不紧不慢的节奏拖沓着下来。

  难得看到宋卫廷这个时间还没有去上班。

  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就听郑秋婉说他是属于早出晚归的工作狂，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工作狂，起码早出晚归是程若安亲眼所见，证实所言非虚。

  宋卫廷听到响声抬头看她，视线移到她的行李箱，挑了一下眉头，仅一下，便熟视无睹地端起桌上热腾腾的牛奶喝了一口，抿了抿嘴，放下，继续低头看报。

  倒是程若安昨夜休息得好，难得好心情，展出个淡淡的微笑，向他打招呼：“早！”也不计较他是否会回应。

  这个招呼出乎宋卫廷的意料，他抬起头看她，一身清爽，笑靥如花，在晨光微熹的早上看到这样的情景，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愉悦起来，礼尚往来地回了一个字：“早！”之后光明正大地瞟向她的行李，八卦了一回：“又出差？”他记得她是前天才出差回家。

  程若安愣了一下，倒没想到他会问她的行程，详细地解释道：“本来公司安排下周一去z城出差，不过明天周六有个z城的大学同学结婚，索性明天就过去……另外，今天我妈生日，下午下班我过去，晚上不回来了……”一边说一边在他对面的座位坐下，桌上摆着珍姨准备好的早餐，慢条斯理地喝起粥来。

  本来这些事情就算宋卫廷没问，她也是会向珍姨交代清楚的，免得她买菜做饭时买多了，浪费可不好。她不知道珍姨是否会向宋卫廷解释，总之宋卫廷从来没有当面问程若安关于她的行程。程若安倒是常常从珍姨那里了解他的行程，多数时候，他出差的时间比较短，天就会回来，但频率却不低。

  宋卫廷沉吟半晌，道：“原来今天是岳母的生日，倒是我这个做‘女婿’的忽略了这些事情……”似是反省，“这样吧，下午我跟你一起过去。还有……明天我也会去z城，可以一起出发，机票的事情我来负责。”公司在z城有个房地产开发项目，这是今年公司房地产方面的重点项目之一，本来打算今天过去，既然遇上丈母娘的生日，稍微改一下行程也未尝不可。

  “咳咳……咳咳……”程若安还没来得及咽下的一口皮蛋瘦肉粥就这样卡在喉咙，硬生生地把她呛了一下。

  自两人成婚这半年以来，哪一回回娘家的时候不是程若安独自一人回去。

  前几次母亲也会问她：“卫廷是不是很忙，所以没跟你一起回来？”眼中的失望不言而喻。

  程若安只能敷衍她：“他平时都比较忙。”

  这句话有一半是真话，起码宋卫廷比较忙是真的，出门比她早，回家比她晚。说是“一半”，因为程若安回娘家的时候从来没有与他商量过一起过去，她终究是不敢对他人有所要求，哪怕这人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如此问了几回，二老倒是习以为常，渐渐不再打听他的消息。但程若安知道父母的失落，见到亲家的次数比见女婿的次数还要多，他们总担心她如婚前所预料的那样受到些什么委屈。

  这回机缘巧合跟他提起回娘家，也没想过他会主动过去。更惊讶的是他还会主动提出与她一起去z城，这显然已经超过了往日两人相处的界线。

  虽然对他反常的举动有些疑惑，不过他能与自己一起回娘家，这事让她震惊的同时更多的是惊喜，可以想象父母见到女婿的时候该是怎样的喜出望外。

  程若安轻轻地拍了拍胸口，直到平顺之后才无比淡然地说：“好……谢谢你！”

  宋卫廷仍然是高冷得不置一词，优雅地吃着手中蘸着奶油的法式面包。

  他习惯西式早餐，菜谱以高能量食材为主，面包、火腿、煎蛋、牛奶……程若安则一直喜欢中式早餐，清淡小粥加小菜，河粉，或者皮蛋瘦肉粥足矣。倒是难为了珍姨，如果两个人都在，既要做西式早餐又要做中式早餐。

  不过因着他今晚陪同回娘家的承诺暗自高兴，程若安也比平时多起话来，“那我，早上就先不带行李出去了。明天出发时再带上。”

  她本想着今天早点出门，先把行李拿到父母那里再上班，今晚不回家，明天直接从父母那里坐车去z城。不过既然宋卫廷也去，今晚两人肯定不会在父母那边留宿。

  宋卫廷这回倒是有了反应，点了点头，“可以。”

  珍姨出来见两人难得说上几句话，笑呵呵道，“既然不用，等会我帮你把行李放好就行。先吃早餐。”

  珍姨虽是一个佣人，但这家雇主待遇优厚，而且对她尊重有加，不像以前的那些个雇主那般盛气凌人，仗着几个钱对她指指点点，在这里她有一种归属感。半年多来，因他们要珍姨配合着掩护他们婚姻的谎言，两人在珍姨面前从不掩饰，她对两人的事情也了解得七七八八。她也希望这对郎才女貌可以终成佳偶，但这点私心只能急在心头，她一个佣人也不大好出言相劝。

  这回看得两人似乎有戏，还会一起出差，也不禁喜上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