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若素

  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程若安有天终于忍不住问他，“家里吃饭是不是也有很多规矩？”

  他想起她每次回家时的拘谨，笑道，“小时候要讲究一些，现在如果只有家人，倒是不怎么讲究了，你也别拘着。”家里都是奶奶、母亲作主，这男尊女卑的地位在宋家恰恰倒了过来，偏偏这两个女人挺开明开放，哪还有什么用餐礼仪？“倒是宴会可能要注意些，如果必要，妈会教你的。”郑秋婉不是不懂礼仪，只是不想时常约束而已，如果在外人面前，却是要做好本分的。他趁机给她讲了些西餐礼仪，比如将刀叉平行放在餐盘的同一侧，那么服务员会认为你已经用餐完毕，会在适当时候把盘子收走。

  最后宋卫廷对她说，“礼仪是用来对待值得尊敬的人，如果不值得尊敬，怎么高兴怎么来就好，天塌下来我给你收拾！”

  他还给她讲解红酒。“很多时候，价格高得令人瞠目结舌的红酒，卖的是它背后的故事！至于这故事值不值得，便只能见仁见智了。但也有些，卖的是它货真价实的口感和美味。”

  一瓶撕了标签的红酒应该怎么品？他教她：“先看颜色，再闻气味，最后酌尝。充分利用我们的视觉、嗅觉和味觉。”说到这里却是记起她尝96年的roaneenti时的牛饮，耐心道：“品尝时要喝入适量的酒，最好布满整个口腔，让葡萄酒液充分的与舌头、上颚、下颚、脸颊内侧以及舌根的位置接触。用舌头对酒进行充分的搅动来体味酒的结构和香气，中间通过鼻子的吸气可使酒的特征更加明显。”

  程若安对此非常感兴趣，听得耐心，跟着他学，渐渐地学到了一些关于红酒的皮毛知识。她这才知道那次自己闹了个无知的大笑话，三两下把世间罕见的珍品囫囵吞枣咽了下去，一下子见了底，幸亏她唇齿留香时道了一句“好喝”，算是给那罕物立了块碑，不然当真是死不瞑目！

  宋卫廷开始常常带她出入宴会，还会把她带去健身房，游泳、打羽毛球、保龄球。

  刚开始的时候，每个见到她的人都会忍不住小小地吃一惊，当宋卫廷搂过她，亲昵地介绍“这是我太太！”的时候，他们会更加惊异。她内心很想提醒他们不要太惊讶，人生总有起起落落，今天她是光彩耀目的宋太太，明天可能就是白璧蒙尘的“前宋太太”了。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出现意料，更何逞男人对女人的兴趣？

  有一回周末宋卫廷与几个发小去郊外钓鱼，把她也带了去。

  那是蒋文轩第一次看到程若安，一见面就嬉皮笑脸地巴结道，“嫂子，久闻大名，今日得以相见，真是惊为天人！当真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敢问您是仙女下凡来的么？”程若安还是一如既往地素颜淡妆休闲服，恰巧他身边有一个比程若安不知艳丽多少的少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睁着眼说瞎话。

  程若安听他夸得头皮发麻，瞧他没正经样觉得不大顺眼，朝他身边的女人努了努嘴，道，“你太爱开玩笑了，你身边那位才是仙女下凡吧？”

  蒋文轩轻佻地笑了笑，“这些庸脂俗粉，哪里比得上你清新脱俗！”也不怕旁边的女伴生气。

  话说蒋文轩带去的不是十多年的发妻，却是近来新勾-搭上的离婚少妇。蒋文轩向来少有正经的时候，嘴里花得能把牛吹上天，偏偏不少女人就爱他这种风流的甜言蜜语。

  宋卫廷把程若安搂紧，把蒋文轩打发走：“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她可不是你身边的那些女人，离她远点！”俨然蒋文轩是细菌病毒。

  心里寻思着，好不容易程若安最近对自己有些改观，若是蒋文轩这样朝三暮四的花花性子，惹怒了程若安，到时自己不也株连同罪不顺眼了去？在程若安这里，他是如履薄冰、未雨绸缪，生怕出一点差错。

  蒋文轩拍着胸口，眼神受伤，“哥，你……真是见色忘友，连我都嫌弃了，太伤心啦！”

  “活该！”一文质彬彬的男子突然出声道，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老三你……居然落井下石？！取笑我？！！”捶胸顿足怆然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男子意有所指：“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说完无视蒋文轩的悲愤，对程若安道，“嫂子好！我是欧阳峰！”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欧阳家是书香世家，欧阳峰自小受到熏陶，骨子里有着与生俱来的书生气。

  “我听说过你。”

  她自然是从宋卫廷那里听说的，宋蒋欧阳三个结拜兄弟，年龄不相上下，蒋文轩花名在外自不必多说，听说欧阳峰认识他和蒋文轩之前是一张白纸，认识了他们之后却变成了老狐狸，连蒋文轩都常被他戏弄，却敬畏宋卫廷，不敢随意冒犯。

  欧阳峰心知是宋卫廷提的，不可置信地瞅了瞅旁边的宋卫廷，后者含笑坦然回视，小声问程若安：“大哥有没有说我什么坏话？”

  程若安笑，“他说你才高八斗、满腹经纶。”一字不提老狐狸的事。

  欧阳峰”咦”一声，倒没想到宋卫廷也曾夸他，顿时眉开眼笑道，“大哥这么夸我怎么好意思呢……说实话，我也觉得我挺有才华的！”

  都什么人呀，一点不懂谦虚！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后来他们几个大男人去水库边钓鱼，这边的女伴们开始从车上搬出啤酒点心一并物品布置准备野餐。

  布置完毕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回来，程若安便自告奋勇去通知他们。欧阳峰和蒋文轩的女伴显然时常游走在名流贵族之中，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jadore(一款香水)、lv、chanel这些名词，她听得云里云雾，搭不上一句话，着实无聊。

  他们去的水库是一个小山坳，程若安走近还没有看到人便已听到一阵阵朗朗的笑声和谈话声传来。

  “cherry前一阵子天天到我这里打听你的行踪，我说她都等了你多少年了，哥你心里真的一点感觉没有？”这是蒋文轩的声音。

  “没有！你可不要在嫂子面前胡说八道。”宋卫廷的声音。

  “那你当年为什么要这么卖力捧红她？”蒋文轩问。

  “当年宋氏找她做广告，到我面前说家里欠下巨债，问能不能先预支代言费。难得如此孝顺，顺便让人出了些钱力捧，只要她红了，赚钱还不是容易的事情？”

  程若安这才知道原来cherry是他一力捧红的，难怪两人如此相熟。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把她娶回家？”蒋文轩再问。

  程若安心跳漏了半拍，微风徐来，脸上凉凉的，可是手心里还是不自觉出了些汗。

  过了几秒，宋卫廷道，“我要是想娶回家，必定好好藏起来，怎么可能会让她拍那么大尺度的照片？”当时cherry从宋氏提前支取代言费之后，家里的债也还得七七八八了。宋家虽然开明，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也就算了，怎么可能会接受这种为求名利不择手段的媳妇。“这是一个女人成名最好的捷径，想必她也是深谙此道，不然不会主动提出这种主意来。”

  “这样说来，大哥对她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奇怪她怎么还没死心？”欧阳峰道。

  “这事我当面也与她提过不止一遍，可是她不信，我有什么办法？当时想着做件善事，也没留名，哪里想到她会知道是我背后出了钱？”顿了顿，正色道，“我说小轩也别再捣乱了，要是再像上次在tango那样，胡乱撮合，你嫂子还不知要怎么折腾我！”

  蒋文轩自知理亏，讪讪干笑了两声，“哥你说，嫂子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呐，当初你那样她都没吃醋，难道她真的不爱你？”

  “收起你的乌鸦嘴！”宋卫廷大声喝道，这件事已然成为他人生的污点，自己十分不愿提起这些荒唐事。

  欧阳峰插声道：“二哥，活该你被嫌弃，谁让你后来还出那馊主意。大哥受罪了不说，对两人关系一点帮助没有！”

  程若安心里正疑惑蒋文轩给宋卫廷出了什么馊主意，欧阳峰带去的女伴扬声问程若安：“有没有找到他们？”

  她也扬声回道，“还没有——”吃力地爬上山顶，果然看到他们，假装诧异道：“原来你们在这里！”才回头向那边道：“现在找到了！”

  然后下来走到他们身边，问，“钓了鱼没有？”

  蒋文轩道：“本来有一条大鱼要上勾了，被你这么大声一叫，吓跑了！嫂子，你可要让大哥赔我一条大鱼！”

  程若安撇了撇嘴，“你自己技术不好还要赖别人！”

  宋卫廷听了哈哈大笑，“听到没有？小轩，技术不好就不要赖别人！”

  蒋文轩还是头一回在女人手下吃了言语上的亏，但是这个人偏偏不能得罪，只得连连叹气，瞄了瞄旁边欧阳峰的鱼桶，又恢复了自信，“哈哈！老三的收成比我还少，他只钓了两条小鱼，我还有三尾！哈哈哈哈……”

  欧阳峰懒懒地回了一句，“我志不在此……”

  蒋文轩顿时垂头丧气，欧阳峰这个书生向来与他不在同一频道，看来是聊不下去了！“我当年一定是脑夹门了才会与你拜把子！”

  “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跟着大哥混而已！”

  太伤人了！蒋文轩悲痛欲绝！

  宋卫廷和程若安两人在旁毫不留情地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