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能工巧匠
罗杰特在鲁伯特公国的首都已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这座名为布莱克伍德的城市虽说是鲁伯特大公的居城，但却有出奇繁荣的工商业和极其开放的文化氛围。
如果站在历史的角度上来看统治者的行为，一个专制的统治者应当尽可能避免他的人民接触开放的思想，因为这会在人群当中散播不稳定的因素，从而威胁到他的地位。
罗杰特不知道鲁伯特大公和他的父辈们是否尝试过这样的愚民政策，但显然鲁伯特公国作为大陆西北角的沿海国家，很难把来自外界的信息完全封闭起来。
或许是抱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公国的管理者反倒放开了一切可能的桎梏，将渔业、手工业、商业、乃至是冒险者这些风险行业全部委派给各路协会自行处理，大公本人落得清闲，每天养花养鱼，过的是悠哉日子。
于是在这个仍然保存着王国割据时期严格等级制度的国家，反而有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技术和学识展现出与众不同的活跃——这显然不是那个喜欢享受平静生活的大公制定出的英明计划，甚至完全算得上是一种意外之喜了。
“所以在这里炼金术也是可以随便用的？”罗杰特听了卡尔·肖莱马的介绍，略有怀疑地问。
要知道就算是魔法这个发展了不知多少年的成熟学科，它蕴含的真正奥秘在今天仍然被少数人紧紧把控着。
在这种前提下，炼金术作为一个新兴的理论体系，虽说绝大部分的知识都在纳尔彻斯塔德的各大图书馆中存放着，并且完全向公民开放使用，但实际上谁都知道炼金术真正的核心是被划为禁忌的那部分。
禁忌的炼金术之所以会让人忌惮，就是因为这些炼金术本身具备远超现有炼金术的能力，甚至能让人起死回生或是长生不老——如果贤者之石也算是炼金术的一种，那么它无疑就是禁忌当中的禁忌了。
但卡尔的回答完全打消了罗杰特的疑虑：“没问题，鲁伯特可是尼古拉斯·弗拉梅尔的故乡，据说他就是在首都布莱克伍德炼成的贤者之石。”
如果连贤者之石的传说都能被这么平淡地讲出来，那么这里或许真的不会对炼金术产生什么抵触或是敌视的情绪。
“老是听你说起工坊的事，鲁斯科夫大师的工坊到底是做什么的？”罗杰特继续打探消息。
哪知道卡尔却骄傲地说：“我们工坊什么都做，什么技术也都会研究，这就是我们和别人不同的地方了。”
什么都研究？罗杰特对这话不置可否，只当是卡尔·肖莱马这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随口乱说的——在这世间存在的技术可不止是魔法和炼金术两种，罗杰特听雷诺团长说过他见到的其他技术，倘若罗列出来恐怕不下数十种。
就算其中有很多非常小众，只限于特定的地区才有用处，可像这样的思路也完全可以融合到工匠的作品当中，如果只为了研究，那么也应当能算在普遍意义的技术范畴之内。
罗杰特不再言语，他反而更好奇那位听起来很厉害的鲁斯科夫大师是何许人也，一路都在琢磨这件事。
另外一件事也格外引人注意：像这样一位博古通今的工匠大师，想做一台制冷的机器还需要向自己“请教”吗？
罗杰特虽说学了炼金术，但他全然没把炼金术本身当作多么超越时代的发现，也没想过他所掌握的技术在如今拥有多高的学术地位。
如果说炼铁技术让人类正式进入冷兵器时代，那么魔法则是让智慧能与勇武相提并论的重要一环。而炼金术之于这两者，看似神奇但实则非常朴素，只需要简单的训练，就能发挥出毫不逊色于魔法的效果。
然而罗杰特实在听过了太多的冒险故事，以至于就算到了工坊，看到里面陈列的各式装置，他也表现得很平静。
“欢迎您的到来，炼金术师罗杰特先生。”鲁斯科夫大师非常热情地迎了出来。
还没等卡尔·肖莱马给两人介绍，罗杰特和这位工匠大师就直愣愣地盯着对方，似乎都有话憋在嘴里说不出来。
片刻之后，他们齐声叫道：“你怎么会这么年轻？！”
卡尔似乎早就知道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早有准备地坦然介绍道：“大师，这位就是您要我找的罗杰特，罗杰特哥哥，这位就是工坊的主人，鲁斯科夫大师。”
罗杰特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留着橙红色的短发，高耸的眉骨上架着一副护目镜，从头到脚都裹在一套厚实的银灰色实验服里，但仍然能看出他稍显稚嫩的面庞。
少年当然知道对方也在打量着自己，不过这也算是一种情报交换——这位鲁斯科夫大师的年龄很奇怪，但罗杰特以一位炼金术师的身份出现自然也不是正常的事，至少在鲁伯特公国，这么年轻的炼金术师是从未有过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是总之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是鲁斯科夫家的第六代传人，今年二十四岁，比起父辈来说还只是个学生。”
“我十六岁，只是个炼金术学徒罢了，能帮你的地方也有限。”罗杰特听了鲁斯科夫的话，顿时明白这家伙是靠类似世袭的方式继承了祖辈的名声，才能被人尊称一声大师。
“哎呀，两位大哥哥还真是谦虚。”卡尔·肖莱马忽然老气横秋地评论着，这让鲁斯科夫和罗杰特都有些尴尬。
“卡尔，我需要这上面的书，你能不能帮我去黑木图书馆借一下？”鲁斯科夫笑嘻嘻地支开了孩子。
“只剩下我们两个不是更尴尬吗？”罗杰特毫不犹豫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鲁斯科夫苦笑着说：“啊，的确如此。但我也不想多做说明，毕竟鲁伯特公国的工匠都是如此世代传承下去的，我家的情况也没有例外。”
“那我猜，你想做的制冷装置是要用来帮你捍卫家族的名声。”
“对，但也不全对。”鲁斯科夫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望着墙上挂着的祖辈画像，喃喃道：“我和这些祖先们几乎都在相似的年龄接管了这间工坊，如今几百年的时间过去，虽然工坊没有没落，但市场的竞争越来越激烈了。”
“卡尔刚才告诉我，你们这间工坊什么技术都会研究，都会在工匠的作品当中尝试。”罗杰特端详着一件件造型奇特的装置，一些富有年代感的物件确实带有某些不同寻常的设计。
“你说的很对，通过五代人积累下来的知识和笔记，只要花些时间我也能掌握他们做过的产品，但这本身并不稀奇，我还需要创新。”
罗杰特摆弄着一台精致的座钟，它的外表没有多少华贵的装饰，甚至称得上朴实无华，但整体的结构让人赏心悦目，精确地发出咔嗒咔嗒的齿轮铰动声。
“你不看那些威力强大的魔导装置，也不看用灵魂力量驱动的星盘，偏偏盯着这台座钟？”鲁斯科夫的声音中充满了疑惑。
在他看来，这间工坊当中最有价值也最吸引眼球的，正是那些祖辈们留给他的珍贵物件，那些属于过去的绝佳设计品。
“那些都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普通的魔法装置罢了。”罗杰特头也不回地继续观察那台座钟，“这个就不一样了，看起来很普通，但计时很准，造型也不讨人厌。”
“看来炼金术师的见识就是不一样。”鲁斯科夫赞叹道。
“没错，炼金术师的见识要短浅得多，而且行事粗暴，炼金装置更是粗糙。我老是和他们在一块，连这么巧妙的钟都不曾见过。”
“您刚才说……巧妙？”鲁斯科夫的声音陡然变得激动起来，连对罗杰特的称呼都变了。
“这一定是哪位先祖的作品吧，时隔多年还能运行得这么流畅，真厉害啊。”罗杰特咂咂嘴说。
鲁斯科夫摇摇头：“不，这是我前几天才做完的，算是我的处女作了。”
罗杰特盯着他看了又看，确认过眼神之后，他点了点头。
“开工吧，设计图在哪里，你遇到了什么问题，想要怎么样的解决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