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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阵图也能炼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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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生者的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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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队的蛮族头领也不管这些纳尔彻人如何四处张望,也不关心他们嘀嘀咕咕地在讲什么,只是吩咐手下把一干船员包括弗雷德里克都带到专门的房间关押起来。

  随后他给少年解开绳索,用纳尔彻语对罗杰特说:“你跟我来,酋长在等着你。”

  少年略感惊奇地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乖乖跟着他穿过大厅,从一侧的小门进入酋长的私人房间。

  常言说,伴君如伴虎。一个大型集团的统治者必然不能轻易让人猜透他的心思,也必须经常保持令人望而却步的威严,这当然对他们与属下的私人情感沟通起到了不小的负面作用,不过能走到这一步的人显然并不那么在乎这些了。

  然而部族的首领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君王,他非但是这群人的领袖,也是他们的血亲。酋长们永远也不可能像大陆上的国王们一样,毫无怜惜地处死自己的兄弟姐妹乃至亲生骨肉,只为了保持自己的统治权。

  而这无疑让他们在足以服众的威严之外,又多了一分作为兄长和父辈的可靠。

  这种情感并非是酋长通过某种下作的手段或是什么巫术刻意营造的,而是在他成为酋长之前,就凭借自己的实力和对同胞的关怀赢得的尊重。

  “你之前说的治病,是酋长生病了吧。”

  罗杰特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蛮族头领的步伐有些不稳,他难掩心中的焦急。

  过去的几年在山里奔波寻找遗迹,试图找到挽回舅舅生命的办法,这些记忆瞬间与此情此景匹配到一起。

  “你是怎么知道的。”蛮族头领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来直去,警惕地握住了刀柄。

  “我也有过感同身受的经历,我的舅舅是得怪病去世的。”罗杰特稍加解释,也没有说出他心里的真实想法——你们的酋长也许得的是同一种病。

  想到那种既不传染又不凶险,但时刻都在抽离病人生命力的怪病,罗杰特只觉得胃中一阵恶寒涌上身体,整个人颤抖着靠在一旁的石柱上。

  “你没事吧,要不要让医生给你看看。”头领一听说罗杰特也有相似的经历,立马关心起来他的身体状况。

  罗杰特心想你们这地方的所谓医生多半是部落的巫师或者祭司,再怎么说也不能让自己随便落在他们手里。

  “不用了,我就是刚才有点晕船,现在还没缓过来。”少年连忙拒绝道。

  等罗杰特稍微缓过来一些,他跟随头领来到酋长的寝室,这间稍显阴暗的屋子甚至都不如他在鲁伯特公国住的房间华美,大型动物的骨骸和毛皮构成了简朴直白的装饰,也让炉火的温度得以保持得更久。

  谁也不知道这对于病人来说是好是坏,温度似乎对这种病毫无影响,但让房间变得更温暖一点儿,至少可以让所有人在心里都能好受一些。

  等罗杰特的双眼适应了这里昏暗的光线,他发现在酋长的卧榻旁边坐着不少衣着各色的人。他们当中有些是穿着蛮族服饰的男人和女人,看起来像是酋长的亲属,有些人则长着与纳尔彻人相近的面容,其中的一个还穿着黑袍戴着礼帽,正在药箱里翻找着什么。

  如果这才是刚刚听说的“医生”,那么罗杰特倒真的不介意让他帮忙瞧瞧晕船的毛病。

  “酋长,我带来了一位炼金术师,他说自己见过相同的病症。”

  头领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把身后的罗杰特让出来给在场的人看。

  “年轻人……过来我这边。”酋长的声音虚弱无力。

  罗杰特在一众人的注视下只觉得背后毛毛的,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酋长近前,看到的是一副正在萎缩的身体。

  酋长过去健硕的肌肉轮廓仍然存在,只是疾病正在逐步侵蚀他的力量,即便勇敢和威严还试图重新掌握这副身体的控制权,可它们显然已经力不从心了。

  少年看着酋长泛灰的皮肤,一时没忍住,眼泪流了下来。

  “您病了有……三个月吧。”罗杰特很清楚这样的症状意味着什么,每一天的恶化都曾被他看在眼里,记忆中的那位良师益友在怪病的折磨下,就像一幅精美的肖像画被火舌步步蚕食化作一缕青烟和灰白的余烬。

  如今摆在他眼前的是另一幅残破的画面,病痛已然给酋长蒙上了一层灰暗的底色。

  “接下来,这些发灰的表皮会慢慢破裂,而新的皮肤又不会生长出来,粉色的嫩肉上面不停结痂,稍微一动浑身都会疼……”罗杰特越说越觉得浑身像被针扎一样难受,可他如同像在发泄心里的郁闷一样停不下俩。

  酋长轻咳两声,伸手制止了他:“不能逃避痛苦,威斯兰不会同情死在床上的病弱之人。”

  罗杰特没听明白,转头看向之前的蛮族头领想要个解释。

  “威斯兰只会对战死沙场的勇士青睐有加。”说着他听了半晌,补充道:“但那是很古老的传说了,我们现在认为活在族人心中更有价值。”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咳咳!”酋长愤怒地想要呵斥头领,不过他的身体显然不能再大声说话了,日渐枯萎的肺叶盛不下那么多的空气给他咆哮。

  “酋长的意思是,如果有人能治疗这种病,那么他应该也有足够的实力在战斗中杀死酋长,这样面对强敌而死,就能拥有进入威斯兰神国的荣誉了。”

  头领显然不太满意酋长固执的行为,罗杰特看得出他是属于思想比较开放的那类人,正在尝试着对自己部族的传统展开更加理性的思考。

  在罗杰特看来,这当然是极其有必要的。

  这是什么落后的观念,人都死了还要在乎什么荣誉呢?因为神的喜好而要求人去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不惜用提前商量好胜负的决斗了结一切,在他看来这并不光荣,反倒有些可耻。

  然而罗杰特当然是不会把这种话说出口的,这毕竟是蛮族的信仰和传统,自己就算看不惯,也无权干涉他们的选择。

  “所以您这位酋长打算像衰老的野兽一样,死在和后辈的搏斗当中。”罗杰特叹了口气:“不如来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选择吧?”

  说着,他从一旁拿过自己随身携带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三个精致的玻璃小瓶,一字排开摆在酋长面前。

  “这些是说不定有效的药,如果你想试试的话,我就把它们送给你了。”

  酋长拿起小瓶看了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不知道这里面的东西有没有用?”

  “我也不知道它有什么副作用。”罗杰特坦白道:“这确实是谁也没试过的新药,吃下它应该也属于一种有勇气的表现了。”

  威斯兰的文化崇尚勇士,既然英勇作战可以称作是一种不惧生死的勇气,那么尝试从未有人类使用的药物,理应也可以归作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果决。

  酋长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更何况这药还有一些把他治好的可能性,并不像和这个年轻人决斗那般完全是自寻死路。

  如果是两个月前,酋长根本不会理睬罗杰特这种近乎于施舍的救治,那时的他也可以提起战斧,好好教训教训眼前这个不知轻重的毛头孩子。

  然而现在的他做不到了。作为熊爪氏族的酋长,衰弱的力量让他的荣耀感蒙羞,可他却还牵挂着现世,不愿意就此离去,魂归威斯兰。

  部族的统领尚且没人能承此重任,自己珍视的儿子还在不知何处探险远游,时间和病痛不仅仅在吞噬他的生命,也让部族的信心和稳定愈发脆弱。

  “喝了它,这是你的命运。”

  此刻手捧三瓶药水的异国少年,让酋长想到了远古传说里那个蛊惑克罗尔·死亡之喉喝下恶魔之血的邪恶巫师。

  但彼时的蛮族英雄是为了战胜不可一世的巨龙,此时的自己却是为了苟且偷生……

  “威斯兰不会接受我的……”酋长说着又犹豫了。

  “但你的人民会。”罗杰特微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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