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节 比谁跑得远
圣主之为政，列德而尚贤。虽在农与工肆之人，有能则举之。高予之爵，重予之禄，任之以事，断予之令。子墨子解之，曰：爵位不高，则民弗敬；蓄禄不厚，则民不信；政令不断，则民不畏。”故圣主能以德就列，以官服事，以劳殿赏，量功而分禄。
——————－萨伽亚圣女汇编《棘，墨法总章，何谓圣主》
万小金暗自嘀咕道，“古尚贤？这名字听着怎么怪熟悉的。不对，因该是另外一个名字，古尚显？古殇邪？都不对，莫不是古殇旭？”然后他便感觉一道高大的背影将他笼罩在其中，吓得他立即就闭了嘴。
“哼，不过是三十六神将青龙卫大将军古殇旭的后人而已，有什么好稀奇的。我还以为是哪个墨家上师呢，太让人失望了。”说话的是社长大人，万小金恍然大悟似地挠了挠头，“我就说在哪看到过，原来是神将传。”
陆平头自然是知道这位社长大人的可怕的，毕竟考核官离自己百八米的，而这位整人不偿命的社长大人可就在身边。所以他即使心里百十个不认同，也只能违心地应和一下。
可惜这样的和谐局面没有维系多久，因为李三炮已经装好了他自己设计的弩机，拍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显然是第一次见到浮空球阵立体成像技术的他眼睛睁得溜圆，就差没有瞪出来了。他兴奋地指着立体像中的老者，完全没有顾忌到自己的音量地感叹道。
“哇！那是仙人么？好厉害啊，就这么突然冒出来了。”此刻就和他并排站着的陆平头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思都有了，这真的是圣殿骑士的后代？比乡巴佬还乡巴佬啊！
幸亏他刚喊出哇的时候，台上的教习们就适时地敲响了欢迎老者到来的三响礼仪钟，这才没有引来全场围观的尴尬局面。陆平头趁着钟声未歇，狠狠在三炮肩上来了一拳，低声道，“你干啥呢？要是刚你叫出声，我们这考核都别考了，直接不及格。”
然后他很悲催地也挨了一拳，教训他的自然是社长大人。要知道铁人五项最后一项是野外生存，那就是谁的拳头大，谁活到最后的比赛。所以何珞依看似轻飘飘的一拳，实则是结结实实砸在了陆平头痛觉神经最丰富的小腹处。
“懂点礼节好不好，这里是鹰王度学院。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院训还在那挂着呢，你白瞎啊？他是你的战友，你的兄弟，你的后盾，不是你可以随意奚落的乡巴佬！”
万小金侧头看着正在发表揍人感言的社长大人，自豪自己有这么一个牛逼的大姐的同时，又不禁有些好奇。往日社长脾气再躁，也不会随意拿人出气的啊，更何况马上就要考核了，把人家弄残了怎么办。
于是乎，万小金不用猜也知道又是他出场的时候到了。他默默上前，和陆平头蹲在一起。“嘶，你来干什么，走。”陆平头心里那因为先前万小金不打个招呼，就撂挑子的气还没消呢，根本就不想理他。
“家父曾经和我说过，过江鱼龙年甚昔，才人代出浪推浪。如今一观，老夫甚慰。诸位都是鹰王度学院第戎分院的学生，虽然入学的时间不尽相同，但共享着朝猎王迈进的激情和勇气，如此便足矣。”老人说话的语调不高，但却慷慨激昂，不愧是曾经位至指挥官的大人物。
“但我也很失望，上一批猎王大赛甄选出的十位精英，八位第戎子弟竟无一人进入联盟，实在给排名第一的第戎分院丢脸。所以我决定，原本自期末开始选拔的猎王初赛提前至现在开始！”
老人先扬后抑，倒是有些影响士气，向来以第戎分院为骄傲的一大帮人羞愧地低下了头。毕竟正是那些学长学姐们在激励着他们不断奋斗，偶然突然崩塌，有些人自然受不了。
老人身边的教习快步上前，自案前取来一杯刚斟好的以陈年藏茶泡制的清茶，递给老人。万小金此时正在快速帮陆平头搭脉，手心里银光乍现，立时出现几根银针，一撒手的功夫就已经没入陆平头捂着的小腹中。
陆平头早就见他施展过这样神奇的本领，见怪不怪，索性不再搭理他。万小金双手游走，快速在每一根针上轻轻一弹后也是松了一口气。而那些入肉极深的银针就像是融化了似的，疏忽之间就消失不见。陆平头原先一直绷得紧紧的脸，也松弛了下来。
“那剑，我在俺爹的绘本上见过，好像是叫什么龙原剑。”冷不防地，三炮的声音突然在他身旁响了起来。万小金一个趔趄，差点没有倒在身后的社长上。亏得他及时拽了一把陆平头，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你说什么？龙原剑。”万小金好像模模糊糊又想起了些什么，但怎么也想不起是什么。他一边挠着脑袋一边退到社长身边，讨好似地垫着脚给社长捏着肩，小声问道，“社长大人，那龙原剑有什么出处？”
何珞依轻哼了一声，“亏你除了睡觉就是看书，连这都不知道。”万小金心里那个憋屈啊，是您老每次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要拉我去啊，这要不是睡足了，现在都不知道给学院开除多少次了。
但他当然是一句都不敢说的，而是很乖巧地应道，“我一定少偷懒，多干活！社长大人，您就屈尊教教小弟呗。”
何珞依倒是挺吃这一套，她拢了拢发丝，淡淡说道，“什么龙原剑，根本就是龙渊剑。十六城联盟时代十大名剑之一，古殇旭的佩剑而已。不过是刚入了道的神兵而已，这么惊奇个什么。”
万小金听罢，手里动作一停，早上喝的两大碗豆浆都差点喷出来。什么叫入了道的神兵，难道兵器也能修行？这真的是反了天了。就这么逆天的兵器，你说还凑合？那你平时用的都是些什么，咋就没见你掏出来亮亮相呢？
这些疑问瞬间就卡在了万小金的嗓子眼，但他可没有这个胆量问，只能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像摞盘子一样摞在心里。
“对！对！就是龙渊，俺爹说打造它的匠师光顾着雕琢了，尽好看，不中用，品质不咋滴。”三炮倒是天真纯善，跟着附和了一句，等于是在万小金心里又安了一把刀。十大名剑那可是供上神坛的兵器，感情你们还这样挑三拣四的。
他在心里哀嚎了一声，这还能不能聊天了，然后果断撤回去靠到树上盖上书睡觉。可惜有人诚心不让他睡觉，三炮见台上老人在喝茶，便偷偷跟着他跑了过来，“那个子母连珠箭，你安好了么？可以给俺看看不？”
万小金没好气地回答道，“你的装好了？”然后伸手就要去拿三炮手里的弩机，谁知这家伙跟个泥鳅似的。万小金完全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伸的贼手，却被这家伙一扭身就摆脱了。
这一下他倒是来兴趣了，收了盖脸的书，低声对满脸敌意的三炮说道，“你这么诚心想看，我们不如来个比赛。”小金指着三炮手里的弩机说道。
“怎么比？”三炮脸上的敌意消减了一些，但仍然把手里的弩机护得紧紧的，生怕一不留神真被抢了去。
小金很是无奈地看了一眼满脸提防和期待神情的三炮，摊了摊手，说道，“我本来就会装子母连珠弩，你刚好自己也琢磨出了一套方法。大家都是熟门熟路，那么我们就比速度，把弩机现拆现装，看谁快。赢的人，就能收了对方的手弩。”
站在两人前面的何珞依闻言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不过她心里清楚这小子又在忽悠人了。人家不过是刚捉摸出一种组装方式，弩机都还没捂热呢，你就说人家熟门熟路，这不摆明了是坑人么。
可惜的是农村男孩李三炮是一点都没有这样的觉悟的，听闻自己可以把对方的弩机给赢过来，等于是又掌握了一种新的组装方法，不由得连声赞同，完全忽视了一直在给他翻白眼的陆平头。
别人或许不知道万小金的底细，他可是知道一些的，不然也不会死皮赖脸地要和万小金组队。什么原因？因为万小金快。哪方面的快？任何方面的快。
寝室煮面条，一起下锅，人家还在吃面，他已经收拾完桌子跑没影了。野战训练模拟课六艺考核，人家还在熟悉第一项的机器，这家伙已经一路通关到最后。一边看书一边御车，一边打瞌睡一边射箭，还拿了个高分。器械组装课这家伙一节都没上过，天天不知搁哪浪呢，结果成绩还全班第一。要不是陆平头平时上课老开小差，恐怕还注意不到这些细节。
所以陆平头不用猜都能知道三炮的结局，好不容易从别人那里赖来的两高端货，一转眼就要拱手让人了。若不是恐怖的社长在一旁眯着眼睛看热闹，指不定他早就冲上去把三炮拉开了。然后何珞依的一句话，彻底打散了他还存留着的那么一点点裁判。
“瞧把你出息的，我来当裁判，一人一个沙漏。谁装完了，喊一声，我就把挡板顶上去。谁留的沙子多，谁赢！”
陆平头就差抱头痛哭了，遇上这不讲理他还打不过的姐弟两，是真的没辙了。“诶，最坏的结局不就是当人家的赠礼从没给过么。”陆平头一边自我心理安慰，一边转过头去，注视着平台上的老人。
老人喝完了茶，心情好像好了一些，继续说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有拥有最快的速度，你才能超过其他人，并有富裕的时间来给他们设置羁绊。所以此次猎王大赛的主旨，便是快！看谁跑得最快！看谁跑得最远！”
没等老人说完，人群轰然大噪。嘈杂声完全淹没了老人的最后一句话，也就只有前排的几个学生听见，都是一副迷惑不解的神情，因为跑得快和跑的远又有什么关联。
而后排的学生们则是讨论什么的都有，满身都是家伙什的底气不足，在拼命地向人讨教体能控制和步法方面的秘诀。形体健硕，野外生存经验丰富的则是在纷纷猜测老人话中的意思，既然是猎王大赛的初赛，绝无可能只是长跑那么简单，那又会设置什么样的障碍？
老人身边的教习们自然是不能容许这样的局面持续下去的，接连鸣了三声静钟，人群才肃静下来。而最前方的两位教习则是从箭楼里吱呀呀推出一座小车出来，众人都是垫脚望着两侧的大屏幕，想要瞅清楚车上放置的究竟是什么。
而当画面放大之后，众人便齐刷刷愣住了，车上放置着一张摊开的古卷轴。古卷轴是用缫丝为原料辅加了其他原料后编织而成，薄若蝉翼。历经了岁月风霜，却依然古朴厚重。
然而整张卷轴却是空空当当的，什么都没有，可是看老人一脸凝重，甚至还向着卷轴做了一揖，大家都是一副雾里看花的神情，不知道那幅卷轴有什么来头。
只有队伍后手里握着两个沙漏，正在百无聊赖地看两人拆装比赛的何珞依眼眸里精光陡然一盛，喃喃说道，“画圣的游龙图真的还存世？不过怎么会在这等人手里？有些意思”
“此乃画圣大师的游龙图，自帝国时代开始后便保存在宫廷之中。后由陛下赐予先祖，保存至今，现由老夫保管。此间无人能识得此图的真面目，但却能记录画卷阴影投射区域内，行走之人的步法图案。画圣后人曾言，游龙图乃是去伪存真之作，真正潇洒游龙之辈才能让此画显圣。”
这一回，台下之人不再哗然，而是瞪直了一双眼睛。一个个恨不得都挤上台子，一观画圣圣作的风采。何珞依眼角抬了抬，有些不以为然，嘀咕道，“潇洒游龙之辈？开什么玩笑，他老人家都达不到的境界，现在还有谁能及，这不摆出来嘲笑自己么？”
但是下一刻她的眼神就变了，因为游龙图上竟然出现了线条。她连忙眨了眨眼睛，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然而等她再一睁眼，线条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迅速扩展起来，像大地的裂纹似的迅速向四面八方延展起来。更加神奇的是，一开始那些线条只是纯粹的墨线，但延展着延展着就变换出各式色彩出来，宛若一幅正在复活的水墨山水画。
“我好了！社长？社长”正在专注盯着游龙图的何珞依完全忘记了手里两个沙漏，直到被一人劈手夺过其中一个才反应过来。“啊？什么？”她惊疑道，但还是忍不住重新望向游龙图。可惜此时墨线已经停止划动，而她也看清楚了这些展示出的线条仅仅勾勒出了画作的一个边角。
“我好了！什么？这怎么可能，你怎么比我还快？这不科学？”就在何珞依揣摩那些线条的时候，又一个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