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古今一气始别离
楚岚摇了摇头。
楚岚叹道：“可在人类的眼中，只有一种生灵，那就是他们自己。他们互不信任，拼命发展，却不知道多少生灵惨死在他们的屠刀之下；他们自私自利，只看到眼前，却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天地灵气。后来，这些恶果只有由他们自己吞下了。”
“恶果，爷爷说的是人类灭亡吗？”
楚潜一苦笑一声：“岚儿，你忘了楚骁他们，他们像修仙者吗？”
“不像。”楚岚摇了摇头。
“不错，他们就是最后的人类。”
“什么？！”楚岚听的目瞪口呆，久久才回过神来：“爷爷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还有我的同胞。”
“嗯。”楚潜一点了点头：“不过现在的人类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荣光，他们就像是卑微的爬虫，匍匐在地，等待着神仙的恩泽。”
“他们为什么不反抗？”
“反抗？”楚潜一冷笑道：“就凭他们，也想挑战神的无上威严。神一挥手，山崩地裂；神一皱眉，电闪雷鸣；区区人类，不就像以前他们自己眼中的蚂蚁一样，哪来力量反抗？！”
“那么，照爷爷这么说，现在的修仙者不就是以前的人类了？”
楚潜一明白孙子的意思，绝对的权利之下必然会带来内部的腐败，但聪明的神仙，哪会像人类一样愚昧不堪？
“不是，修仙者要比人类聪明太多太多，九州崩裂后，大地板块移动，修仙者占据了最好的地方，而将人类划分到现在的玄灵大陆。”
“玄灵大陆？”
“不错，岚儿！以前你极少出门，对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玄灵大陆就是人类的领地，修仙者们严格控制着玄灵大陆的灵气和玄气，让人类无法掌握修仙的奥秘，所以人类一直没有与之抗衡的实力。而在玄灵大陆外，还有其他生灵的领地。”
楚岚恍然，神仙用绝对的力量统治着人类和其他生灵，但如果是这样，神仙与当初的人类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楚岚开口问道：“那爷爷您呢？您为什么会来到人类的领地，您不是修仙者吗？”
楚潜一叹了口气，思绪飘到了很远的过去。
“岚儿，你知道当时钱塘江的那次水灾是什么缘故吗？”
“不知道。”楚岚摇了摇头。
“哎！那是来自神仙的报复，那群弄潮人让水下的修仙者不能安心修炼，他们忍无可忍，便发动台风。而爷爷，就因为那一丝善念，才逃过一劫。”
“爷爷的意思是，神仙也有暴戾的一面。”
“岚儿，你果然聪明。这世间万物，永远处在平衡之中，哪一方失去平衡，相对的东西必然也会失去平衡。当人类失去本心之后，神仙呢？”
“您也开始质疑神仙了？”楚岚不可置信的问道。
“哎！浊浊尘世，何处有太平？当年钱塘江一事后，天下水气不平，洪灾不断，爷爷不忍原来的同胞受苦，在洞庭湖一地布下云梦古阵，镇住天下水源阵眼，才保住人类一丝火种。”
“爷爷，是您……”楚岚心神激荡，忍不住站了起来。
“岚儿，你身体还未复原，先坐下来。”楚潜一摆摆手，扶着楚岚坐下：“爷爷当年悄悄布下云梦古阵之后，便自封灵窍，在玄灵大陆隐居上万年。没想到今天，会再来此地，解开封印。而爷爷在此地的一万年，便是为了寻找人类之子。”
“人类之子？”
“不错！爷爷这么多年，一直在想，人类从最开始到发展壮大，靠的到底是什么呢？”
楚岚摇了摇头，是啊，是什么呢？
楚潜一继续说道：“曾几何时，爷爷幻想着浪迹江湖，持剑斩世间不平，背刀断一切罪恶。可如今，几万年过去，梦也醒了。可那时的种种，却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岚儿，爷爷终于知道，隐藏在人类历史长河的希望之火到底是什么。”
说到这里，楚潜一缓缓的站了起来，雪白的头发随风飘扬，苍老的面庞泛起阵阵华光，双手扬起的时候，一股挥斥方遒的慨然之气在整个无限夜空散漫开来。
“没错，那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豪气！”
“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气！”
“那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骨气！”
“那更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壮气！”
“而这些，岚儿，你知道是什么吗？”
楚岚当然知道，他想起桌角泛黄的小说，他想起无数个失眠的晚上，他用这些在别人眼中所谓的呆气痴气度过了浑浑噩噩的二十年。
可是外面的土壤尽皆潮湿，而自己如何能独善其身？外面的人尽皆沉沦，独留像他这样的人咀嚼着令人厌恶的苦涩，该哭吗？该笑吗？
或许应该欣慰，因为跨越这漫漫的时间长河，在遥远的未来，他又看到这股希望之火，在一个养育自己十多年的老人身上燃起，而自己，何尝不该庆幸。
是啊！如此未来，不正需要他们这些人挺身而出吗？如此困境，不正等待他们这些人重新点燃人类文明的焰火吗？
一股豪情升起，自信的光芒重新回到了楚岚的脸上。
楚潜一笑了，开怀大笑！
楚潜一哭了，放声大哭！
多少万年来，自己何尝不像楚岚一样，漂流在星辰瀚海中，孤身一人，踽踽独行。自从修炼仙术以来，自己开始渐渐信奉天道，开始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开始渐渐的远离曾经的自己。
自己憎恨人类的恶，却又害怕人类的善。
如今，自己的满腔豪情，自己的满怀壮志，终于在这个孩子身上重新找到了，是啊，那股自信，那股卓然，那股不畏的精神，也许这些只存在过自己心中的幻想，却实实在在的出现在这个孩子身上。
而这个孩子，不就是自己苦苦找寻的命运之子吗？
夜空消散，白云飘荡，眼前物换景移，早已来到洞外。
放眼望去，天清日朗，雪莲花漫山遍野，风吹过，早已没了寒意。
冬天降临，春天还会远吗？
这勃勃升气，不正像这锐利寒风一样，醒人心神。
楚潜一看着楚岚，笑了。
楚岚看着楚潜一，笑了。
天上朵朵白云，聚成云梯，是传说中的通天陛。
楚潜一看了看，缓缓道：“岚儿，你我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楚岚笑道：“身在江湖，何处不得见？况且我与爷爷心意相通，又何曾分别？”
楚潜一听罢，不禁仰天大笑：“好！好！”
苍老的声音落在茫茫大山之中，早已无喜无悲。
“从征万里走风沙，南北东西总是家；落得胸中空索索，凝然心是白莲花。”
楚岚站在原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只听得狂风如啸，雪花急飘；巍峨山川，低声沉语；百里冰泓，上下失滔。
“大天苍苍兮大地茫茫，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狐神鼠圣兮薄社依墙，雷霆一发兮其孰敢当。”
豪迈声起，如空山绝响，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