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魅如歌1

  子夜和痞子撒丫子跑，陈于紧随其后，三人紧握双拳，使出了吃奶的劲狂奔，不明所以的还以为他们在角逐百米金牌。

  但是子夜暗地看得清楚，青衣小哥脚步虚浮，没跑多远就开始头冒虚汗。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人肯定是昨晚在碧春楼玩得太晚，‘用功’过度，现在体力不支没什么精气神，子夜以往就观察好了，所以才敢大胆动手。

  只是片刻，三人就追赶到了胡同尽头，这是一个一左一右的分叉路口，子夜和痞子默契的分道扬镳而去，陈于一时拿不定主意，他不知道钱袋究竟在谁手里，而且腿脚慢慢变重，气喘如牛，没什么劲了，于是停了下来。

  楚国数年来征战频繁，朝中奸人当道，内忧外患，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人不计其数。像子夜他们这种流浪儿比比皆是，偷摸扒窃的勾当官府懒得管，也管不过来。

  陈于也深知这些，即便心中愤怒，但没抓住人就只能认栽。

  “他妈的，胆大包天，居然把主意打到本公子头上来了，暂且放你们一马，来日有你们好受的”他恨恨的咒骂着，而后步履阑珊的悻悻而去。

  夕阳映照重峦，霞光倾泻万山，不久后暮色将会降临山野小城。

  河岸边，一颗一人多粗的空心柳树枝叶郁郁葱葱，一支支柳条宛若少女的长发随风摇曳。

  “干得漂亮”

  “耶！吆呵”

  柳树下，子夜和小痞子两人在尽情的欢呼、嚎叫。

  “夜哥，有多少钱？”

  “二十两”

  “这公子真有钱，发达了，夜哥要不…以后多干几票，管他是谁呢，反正拿点钱又不伤人害命，照这样的话，用不了几年，我们就可以发家致富”

  痞子双眼乌溜溜的转个不停，他脑瓜子灵活，歪主意倒是不少，但这恰恰是子夜担心的地方。

  “痞子你别误入歧途，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一开始我就和你说过，我们只对有钱的纨绔公子、无良商人下手，当是劫富济贫，若去吸食普通老百姓，又与山上的贼寇有什么区别”。

  痞子十多岁，身体单薄，也不高，只到子夜下巴，他低着头，刚刚的奔跑让他呼吸还没平息下来，还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也不能全怪小痞子，毕竟从小一个人求生，其中的艰难困苦是常人无法体会的。

  子夜半蹲下来，给他拉紧外面宽大的麻布衣服，他总是随意披在身上，那样子就如名字那般。看着他瘦弱的样子，子夜又后悔刚刚的语气太过于严厉，又道：“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你自小是孤儿，又带妮儿死里逃生，都是因为你非常聪明，有时候我们做人是需要一些变通、圆滑，但要有分寸，有底线，想要顶天立地获得成功，还需要明辨是非，有大智慧”。

  子夜起身，心情复杂“大难不死，上天给了新的人生，自应万分珍惜，难道我要在茫茫人海中庸庸碌碌苟活一生？”望着缓缓流动的河水，思想也跟随着流向了远方。

  “我记住了”痞子认真点头应答，安静的站在那儿，不曾去打扰子夜。

  过了许久子夜才收回思绪，道：“你先回去带着妮儿认真跟清清学习，我还想去走走”。

  多年后，一些后世学者及敌方势力对洛子夜几人做过非常多的研究与探讨，这个仅仅数十年间就突然崛起的团体非常耀眼，让很多人感到惊讶与困惑。他们试图通过几人的人生轨迹去了解这个小团体。

  在对“混世痞王”的探究中，他们发现：这个孤儿出身的乞丐小时候平平无奇，甚至在进入学院的几年中也没有崭露过头角。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后来却把边沙搞得血雨腥风，他身上留有太多不解迷题。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一直没有定数。有学者认为他做事随心所欲，桀骜不拘；也有人说他狡猾多端，亦正亦邪。

  号称上知大道天机，下懂鸡毛蒜皮，有西荒第一情报机构之称的［袖里乾坤］有一段材料是这样描述的：乞丐出身的他，虽不是几人当中修为最高，却是你最不想去招惹，也是最难缠的，此人狡猾世故，又有勇有谋，能文能武乃乱世之枭雄。

  穿过几条街道，碧海学院出现在子夜眼前，学院很广，大概占了整个碧水城西南的四分之一。

  四面围墙，高有十米，都是用大石修砌，厚重坚实、雄壮磅礴。古朴的巨石大门，灰色的层层石阶，有一股庄严、神圣的气息弥漫。

  子夜无数次徘徊于此，这是城里唯一的修行学院，是每个普通人都想进入的圣地。

  数年来，许多人进入其中，有些人突破枷锁踏入修途，而后超越自我，摒除凡胎肉体，最后挣脱红尘逍遥天地。

  他蹲在墙角，无奈的张望。一座座殿宇楼台，高低错落，飞檐重叠，琉璃连片，雕梁画栋。它似人间天堂，让人向往却又不着路；近在咫尺而又遥不可及。

  学院每年都会对外招收学生，碧水城及周边城镇六到十二岁的孩童，都可以去参加测试考核。据说，若是被测出天赋异禀，就可以成为正式学子，免费进入学院修行。

  天才毕竟是少数，直接获得入学资格的如凤毛麟角。除此以外，要想进去学院，就只能交学费做实习学子。学费相当昂贵，报名费就得千两银子，一个普通家庭一年总收入也才二三百两银子。

  入了学得历练，若达到修炼条件，还得购买丹药洗身伐髓，丹药那是上万两，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所需费用是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能拿出这么多钱的人，都是富甲一方的大商贾，又或者是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

  想进入学院修行，条件异常苛刻。

  子夜之所以冒险弄窃、存银子，就是趁小痞子和妮儿还符合年龄，想将他们送进学院，但太难了。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来陌生的世界已经两年多了，自己已然成长为十四五岁的青少年，但还是太弱小了，越想越是心烦意乱，心中充满了说不出的无力感。

  夜幕降临，子夜回到了小竹林，清清在竹屋外等待多时，她长发及腰，好似童话中的灰姑娘，站在那里静似松生空谷，顾盼之间，神若秋水。

  一年多的时间，她变化很大，从青涩的小女孩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不变的还是那双眼，明亮清澈，纯洁无瑕。

  “夜哥哥又去学院了么？快来吃饭吧，大家都在等你回来呢”

  今天收获不小，子夜让小痞子带回了些菜肉，晚饭就比平日要丰盛得多，几人也是胃口大好。

  汤足饭饱，哑婆婆照往常一样到竹林里打坐疗伤，和玄黄二老一战，哑婆婆毕其功于一役，用秘法点燃一生法力，这才和清清全身而退，后果也是严重的，经过一年的休养生息身体状况有所恢复，但留下的道伤若没有神丹妙药是好不了的，而且一身神通法力恐怕此生再难恢复。好在哑婆婆也不悲伤，她心境豁达，常常悠闲的欣赏山野，漫步竹林。对她来说，只要清清平安无事，一切皆好。

  子夜坐在桌边心事重重，清清收拾好碗筷，又给子夜倒来茶水，而后坐在其旁边，她双手托着下巴，默默的注视着子夜。

  又过了半响，子夜仍在深思，她便撵起一绺柔发轻佛子夜耳蜗，见子夜吃痒躲闪开来，清清嘻嘻一笑，道：“夜哥哥想什么呢”

  子夜端起面前的茶水，入口一股清凉，苦中带甘的爽意润候而过，似乎头脑也清晰了不少。他望着门外的远方，好像在和清清倾述，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城西边有个镇子，前几日遭到了一伙不明来历队伍洗劫，他们人数众多且彪悍无比，镇上几十个乡卫民兵全部被杀害，城府虽派出了骑兵大队前去清剿，但那些人行动迅速，来去如风，早已不知去向，此次围剿也就没有了下文”

  清清安静的听着，不曾去打扰他述说，她知道他心里装有很多心事。

  “城里沸沸扬扬的议论着，惶惶不安，还有人说那边已经聚集了好多难民，而且碧水城又在征兵，西边采矿也越加频繁，又抓了不少劳力，凡人终究只是炮灰，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小竹林迟早会被人发现暴露，世道混乱，我怕到时保护不了大家”

  “夜哥哥你别过杞人忧天，你人那么好，我相信天神会帮你，也会保佑大家的”清清伸手拉了拉子夜的衣角，轻声细语的安慰着。

  “天神照顾不了每个人，只有自强才能自保，得靠我们自己，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

  “我了解夜哥哥性格，想必你心中已有了想法”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清魅也，你果然慧眼如炬，在你面前我无所遁形”

  清清站起身，用手指转着耳边的一缕发髻，而后围着子夜走动，又道：“我还知道，夜哥哥肯定有求于我，不然又怎会拍我马屁，你若是想卖掉簪子，那清清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你的屁股我可不敢拍，哑婆婆会剁了我的手”

  “夜哥哥是大坏蛋”清清撅着嘴没好气，靠着门将头扭到一边，不搭理他了。

  子夜曾经也打过簪子主意，可清清态度异常坚决。现在他已经不想再去打簪子的主意了，可也确实又有事相求，见清清气鼓鼓的样子，便不再打趣。

  “清清你误会了，其实我只是想让哑婆婆帮个忙”

  “真的？什么忙你说”见子夜并不是打簪子主意，清清立马破愁为笑，又蹦跳过来靠着子夜坐下。

  要不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古人不曾欺我，哦！她还只是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