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只有你2
后来他才知道,小公子叫王俊凯,来自中国出生于有名的戏曲世家王家班。这一年,他的爷爷被新西伯利亚州的政府邀请来当地剧院演出,他随爷爷一起,也客串唱了几场。她在后台那声尖叫,清脆又高亢,老爷子觉得她有唱曲的潜力,是个好苗子。
收养手续很快就办好了,新西伯利亚政府将她当做建立友好邦交的桥梁,离开那日送,行的人占满了长街,人人都说他这个孤女命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她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他会答应老人的请求,是因为,在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个中国人时,就想着有朝一日,等自己攒够钱,便去中国找母亲,问一问她,她的女儿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为什么不要她?
可是,一去经年,她没有奇迹般遇见生母,也早已忘了远渡中国的初衷,她的心里眼里,满满的装的,都是他。
这一生,只剩他。
初到中国,她的语言、她的容貌都与周围格格不入。
人们讲的话她听不懂,也没人跟她玩儿,她觉得自己很孤独。
除了翻译叔叔,王家班的大宅里,唯一会说西伯利亚语的,就只有王俊凯了。可她同他有那样大的过节,他连正眼都不愿看她。
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愿开口说一句话,王家班弟子众多,是个靠声音吃饭的地方,不愿出声的她,很快就被人遗忘。
知道一日晚饭,她坐在餐桌的角落,以不熟练的姿势拿着筷子,艰难的吃饭,她吃的很慢,餐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时,王俊凯端着碗做到她身边,默不作声的吃饭,的碧色的碗底很快见底,他用餐巾擦了擦嘴,抬头看了她一会儿,用西伯利亚语问她:“你想回去吗?”
她正看着他出神,被他一问,茫然的摇摇头。
他皱眉:“说话。”
她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开口:“不想……”
他满意的点点头,说:“老爷子看中的是你的嗓子,你若要这样一直当个哑巴,迟早是要被送回去的。”
她沮丧的垂下头:“可是我不会……”
“不会什么?我是个中国人,可你看我的西伯利亚语也说的还不错。”他咳了声,继续道,“你不会,我可以教你啊。”
她微微怔住,有些感动,更有好奇,问他:“你不是讨厌我吗?”
她毫不犹豫的答:“是啊。”
“那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更让我讨厌啊。”
“……”
他一手托腮,说:“自己原本的姓可以当做名,你本无名无性,嗯……就叫阮阮吧。”
她那时并不懂得中文,不知道阮阮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在她看来,那同旧城区的孤儿伙伴们喊他12一样,只是个称呼的代号。可在这个对她来说陌生的土地上,他给了她一个代号,她这也不是那个被隔绝在外的存在了。
她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低下头,半晌,蹦出两个带了哭腔的别扭中文:“斜斜……”
他“噗哧”一声笑出来,上翘的眼睛盈盈如盛着一汪春水,阮阮觉得特别好看。
那个时候的王俊凯,不过十几岁的年龄,却已生的眉是眉,眼是眼。
多年后,无论从语言还是生活习惯上,已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的阮阮,回想起当年的心情,她觉得在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化里,有一个词用来形容那时她对他的感觉是最好不过的。
那便是——眉目如画。
他的眉眼,就像出自名家之手,一笔一画,水墨晕染了她的整条心河。
翌日王家班的唱功基础课上,王俊凯亲自领着她,不知说了些什么。
阮阮侧身在他身后,看见老师还有师哥师姐们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她有些害怕,拽了拽他的衣角。
他低下头,整了整她腰间的绸带,一本正经的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师妹了,我会罩着,不会让人欺负你,你要听我的话。”
他教她中文,教她习字,教他唱曲,谈古论今,从昆曲到京腔。她学的很慢却学的很好,半年后在外巡回演出的,王老爷子回到国内,验收这一批新弟子的学习成果,他同她搭档唱的是《长生殿》。
“向春风解释千愁,沉香亭同倚阑干。”
她一开嗓子,就技经四座,王老爷子的脸上乐出了褶子,直说自己的眼光没有错,她将是梨园界最好的旦角。
她成了王老爷子的关门弟子,而阮阮,也没叫王老爷子失望。
阮阮说,她这一生,对王俊凯这般依赖不舍,究其缘由,大概是在她感觉自己被世界隔绝在另一个空间,在孤独的时候,是他拉着她,一步步回到了这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她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朋友,她只有他,他是她存在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