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武纪

  本已紧张戒备着的楚不凡反射性的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原本潮红的皮肤更是升起一缕缕烟雾状的水汽，这些水汽渐渐地朝着他的手上食指中指并指的指尖汇去。

  看着这一幕，豪宅主人表面古井无波，内心诧异无比。

  将体内的酒水通过全身皮肤蒸发出来，后又凭借散发在周身的内力有意识地汇聚到食指中指并指的地方，这种手段，这种控制力，无一不让人惊艳。

  在楚不凡并指处凝聚出一颗拇指大小的水珠的时候，豪宅主人周身飘舞的碎纸忽然凝滞，一定不动地悬浮在那里，下一瞬，却又突然间变得比子弹还要快，径直朝着楚不凡周身射去。

  看着如此迅猛犀利而密集的攻击，楚不凡自知无法闪避，本着同归于尽的打法，意念一动，指尖上的水珠犹如钢珠炮弹，以更加迅捷的速度射向豪宅主人。

  然而，这水珠刚一脱离指尖，他就后悔了。

  在他后悔的同时，无数碎纸仿佛有意识般在他周身穿行而过，却没有一片射中他。

  “笃笃……”一系列响声连成一片，在两人各自的身后响起，只不过楚不凡的背后有无数次响声，而豪宅主人背后却只有一声。但这一声，却让他不再诧异，而是震惊！

  若不是他在发射碎纸时没有用尽全力，若不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闪了过去，他只怕不死也得重伤！

  好强的指劲！

  两个人在吃惊之余，各自转身去看背后的攻击痕迹，都沉默了。

  只不过，两个人沉默的原因不一样。

  楚不凡的背后是由一组嵌在墙上的纸片组成的一个“杀”字，而豪宅主人背后则是一堵被拇指大小的水珠击穿的墙。

  “他没有想要杀我？”楚不凡暗道。

  “这就是他的实力？”豪宅主人暗道。

  如约好的一般，两个人齐齐回过头来，看着彼此愣愣发神。

  “果然没让我失望！”豪宅主人赞叹道。

  楚不凡有些明白过来了，这是在试探自己？难怪他的攻击虽然犀利，一副要置人于死地的样子，却丝毫没有杀意。

  “为什么不杀我？”楚不凡盯着豪宅主人问道。

  “为什么要杀你？”豪宅主人反问，这语气似乎有些试探的意思。

  “你是一个杀手，不是么？”综合他的所见所闻，楚不凡已经有了些猜测。

  “杀手，就要杀人灭口？”豪宅主人自然知道楚不凡所指的意思，没有否认，却也不认同楚不凡的另一层意思。

  “一个顶尖的杀手，从不杀自己目标外的人！”豪宅主人补充道，“更何况，我不喜欢杀人！”

  然而，后面一句却让楚不凡有些惊讶，刚才他不是才说喜欢那一句吗？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他不是喜欢这一句吗？”楚不凡内心疑惑着。

  似乎看出了楚不凡的疑惑，豪宅主人道：“杀人，并非我所愿。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自由地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有人天生尊贵，有人天生卑贱，有人一出生就能活在阳光下，有人却注定只能在黑暗中徘徊。我是一个杀手，杀人，只是我的职责，我也只能杀人！”

  楚不凡怔怔无语。

  “为此，我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沙成道’！”豪宅主人道。

  “沙成道，杀成道？”楚不凡有些无语。

  “我不喜欢杀人，所以每次杀完人我都会觉得恶心，杀人让我变得更加烦闷阴郁，每当我杀死一个与我毫无相关的人时，脑海中一直会出现那个人临死前的模样，我没有办法去忘记它，所以我只能喝酒，喝酒才能让我忘记一切，喝酒才能让我度过每一个杀人后的夜晚！”

  “你今天杀人了？”楚不凡问。

  沙成道摇头，似乎很厌倦，似乎很疲倦，沉默好久，才道：“我想改变！”

  “喝酒，是因为我还在犹豫，还在抉择！”

  “犹豫？抉择？”

  “因为放不下！”沙成道叹道。

  “所以，现在？”

  沙成道难得的一笑，“我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人，若想跳出束缚自己的枷锁，便要面临无数艰难的挑战，杀手更加困难，更何况是有了牵挂的杀手？”沙成道看着楚不凡，眼神渐渐地变得郑重起来。

  主题来了，楚不凡心中一紧，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必要的时候帮我保护一个人！”沙成道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恳求。

  “为什么找我？”楚不凡并没有急着答应，也没有问保护谁，很是谨慎的问着。

  “你是最适合的人，我也相信你能做到！”

  楚不凡似乎并不满意这样的一个回答，正要继续追问，沙成道却道：“你是我第一个酒友，大概也是最后一个！除了你，我不知道还可以找谁！更重要的是，你若知道我要让你保护的人是谁，就算没有我的请求，你也会去做的！我现在提出请求，只是我想让你注意到这件事！”

  看着沙成道很肯定的样子，不禁好奇起来，问：“是谁？”

  “周清旋！”

  楚不凡愣住了，真的是没有想到，沙成道如此郑重请求自己要保护的人居然是清旋学姐！

  “她会有什么危险？”楚不凡此刻更加关心这个问题。

  “或许有，或许没有，我也不知道，只是想让我后顾无忧！”沙成道说道。

  楚不凡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喜欢她？”

  沙成道没有直接回答，却是问着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你觉得这座房子如何？”

  这样一套房，坐落南滨市最著名、风景最好的别墅区，能差到哪里去？

  于是他道：“很好！”

  “可是它是用人命换来的！”沙成道不以为然，“每杀一个人，便能得到巨额的报酬，只要几次，这样的一套房子便有了。可是，我却觉得更加落寞、空虚。我本可以去定制一个智能机器来管理这套房子，可是我不想。因为机器人始终是机器人，它哪怕再智能也没有感情。我希望这套房子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哪怕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只要有人，我便能感受到一丝温暖，便还能感受到我是个人，而不是杀人机器。有人，能让我觉得它更像是一个家，一个能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家！”

  听到这里，楚不凡不禁动容，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会让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

  “所以，你找到了周清旋？”楚不凡问道。

  沙成道点头，眼里尽是柔情，“我不想连累她，哪怕我已经抹除了所有关于这里的线索，我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找到这里。”

  楚不凡越发地凝重，沙成道想要做的事，似乎有些惊心动魄！

  “这个世界，有光明的地方就会有黑暗，光到达不了的地方，便是黑暗。我以为我注定要成为光明的黑暗之手，去处理光明所无法到达的黑暗，所以我为杀而杀，以为自己的存在便是为了杀戮，为了以杀证道，却忽略了自己的内心，忽略了自己一直不敢去面对的梦想。后来，我清楚了，我的存在不是为了成为光明的黑暗之手，而是要置身于这黑暗之中，去看清光明。我想成为的人不是杀手，而是真正的侠者！”

  “以杀证侠，这才是我的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