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木逢春

  天渐晚，大春看着坐在炕头的秃头关，想要回家却没开口。

  一来是可怜这无儿无女的老头，二来是怕他在自己出门后又到什么地方挥霍时间，最后想了想编队秃头关说道：“你要是不嫌弃，就到我家去吧，自己一个人在这我总觉着你有点孤单。”

  秃头关一拍自己的大腿，“傻小子，有啥可孤单的，我这一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要说孤单也都习惯了。你回吧，我保证不出去野。”

  话虽这么说，可是就在大春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玩闹嬉笑的神色也渐渐收敛了起来，生命中所有出现过的人，与自己来说也许都是过客，时而匆匆行过，时而短暂的停留。

  大春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秃头关用少了一根手指的右手拿起大春做了一半的官帽椅，思绪飘向了远方，这半生有得有失，得到的终是要比失去的少，若是在给自己重活一回的机会，绝不会这样活下去，至少不会让自己连个后人都没有。

  大春走了一半，想着今天碰上秃头关的事情，忽然觉着这个老头有些可怜。如果身边有个亲人，兴许也就不会沾染那些恶习了，也许是因为他的生活遭到了时代的改变，又失去了手指，才会自甘堕落，嗜赌成性的。

  总之，学不学木匠活是后话，先帮他把难关过了再说。

  到了家，王姑娘就带着孩子迎接了出来，“今天咋回来这么晚呢？是不是有啥好活了？”

  看着王姑娘的笑脸，大春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个秃头关性格古怪，还有些坏毛病难改。如果说和他学手艺，王姑娘一定不会同意。王姑娘是个识文断字的文化人，秃头关是个市井刁民，别说成日在一起学手艺，就是在一块接触几天，估计都不能同意。

  “沁草，有个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大春接过毛巾擦了擦脸，迟疑着对王姑娘说道。

  “啥事？看你这一脸抹不开的样子。”王姑娘说话依旧是干净利落，没有废话。

  “我今天遇到一个人，”大春想着怎么把秃头关的形象稍微改进一下，可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改善，于是又接着说，“这个人木匠本事特别高超，可是就是有点小毛病。”

  “你这是啥意思？你的意思是这个人手艺高超的人想要你当徒弟？”王姑娘知道大春的性格，他这样瞻前顾后的说话，应该是遇到什么不太好处理的事情了。

  “不是，他还没说要收我为徒，到时我特别想要和他学干活，我觉着，他那一套手艺要是学到手，以后一定能过上好日子。”大春说着，就像看见希望一样，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王姑娘。

  “你说他有毛病是咋回事？你说说我听。”王姑娘终于想明白大春的顾虑在那里了，他这是在担心自己接受不了那个有本事的人，接受不了他说的那个小毛病。

  这样想来，那他所说得小毛病就不是什么小毛病，而是那种让人不能轻易接受的大毛病。

  大春一看王姑娘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想到自己担心的事情了，于是说道：“他有点陈旧思想，还有点喜欢赌钱。”

  “赌钱？”王姑娘的声音有些上扬，这个赌钱可不是啥好事情，多少人因为这一个赌字倾家荡产，放在旧社会，卖儿卖女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当即就拒绝道：“这样的人，本事再大也不能接触，大春，赌钱可不是啥好事。你可没啥坏毛病，别跟他本事没学到反而学了一身坏毛病。”

  一听王姑娘这口气，大春就知道自己想要跟秃头关学本事的计划要泡汤，王姑娘的性子说一不二，要是自己背着她偷偷接触，那是绝对要生大气的。

  “沁草，其实他挺可怜的，无儿无女的一个残废老人，满身的本事都毁在手指被砍上边了，你说我能碰上他也算是缘分，我就跟他学学木匠活，别的不学。你还不放心我吗？”

  大春动之以理晓之以情的说道，希望王姑娘能够接受秃头关，可是王姑娘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行，你才认识他几天，知人知面不知心，要不就这样，你在和他接触接触，你学本事我赞成可是我怕这人的坏毛病影响你。”

  “我知道你的心思，行，听你的，我在接触接触看看。”大春知道王姑娘是为自己好，既然她已经松了口，自己也得见好就收。

  “大春，你要真是觉着他有本事，过几天你就把人家教你的东西，记录下来做个笔记，这样以后有活干就不怕忘了。”王姑娘一边盛饭一边对大春说道。

  “成，你说得对，我一会就过去把今天学的记下来。”说完大春就撸起袖子准备吃饭，手腕上一个红印子引起了王姑娘的注意：“这是咋整的？”

  大春看了看手腕道：“今天尺寸看的差了一个毫米，叫秃头关给打的。”

  王姑娘拿起大春的手反复看着，有些心疼的说道：“照你这么说，这人对木匠活的要求倒是挺高。可是那也不能打人啊。这都给抽红了。”

  大春把手收回来，笑了笑安慰王姑娘：“没事，一毫米差了，可不是小事，这叫做精益求精，你别怪他，严师才能出高徒。”

  王姑娘听大春说着话，就知道大春这是认准这个人的手艺了，想了想刚才自己决绝的态度又说：“要是真觉着他手艺好，就好好学着。明天我给你带饭。”

  “行，沁草那你多做点，那老头也挺可怜的，一个人守着一个空房子，清锅冷灶的。”大春一直都是一个善良的人。

  “行，我多蒸点馒头，你带着。”王姑娘答应的爽快，随后抱着孩子一起在家吃起了饭。

  第二天一早，王姑娘给大春装了满满一袋馒头，叮嘱他早点回来，随后送这大春除了门。来到秃头关门口时，老头早就假装不经意的在门前来回溜达着，看见大春过来，反而装起了相。

  “我正要出去，你就来。”秃头关假装要出门的样子。大春一样手里的袋子，“我媳妇做的馒头和咸菜，咱俩今天就吃这个了。”

  一听有饭吃，秃头关跟在大春后边就进了门，大春回头问道：“你不是要出去吗？咋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