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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木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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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岁月急 眨眼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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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结束,大春累的趴在炕上起不来,没想到这么轻飘飘一块豆腐却是这么难雕刻。王姑娘见他没精神便上前问道:“你这是咋的了?原来干活也没累成这样过,今天这是咋回事啊?”

  “沁草,你不知道,我这回可真是遇到高人了,你知道吗?他用左手雕刻的本事都比旁人右手的能耐大。我根本连他一个角都赶不上,他要是能收我为徒,那我可真是要厉害了。”

  大春兴冲冲的对王姑娘说着,王姑娘见大春这么激动也跟着高兴起来,“要真这么能耐,你就好好跟他学,别辜负人家这一片心意。”

  大春在秃头关的指导下,手艺飞速进步,除了雕花还要多练之外,其他的宫廷技术都已经学的一个七七八八。

  秃头关常常把大春做的不够满意的成品拿到二手市场去卖,偶尔遇到个识货的人,也能卖上一个好价钱。生活自然也是越来越来好,渐渐地也能攒下些钱过日子。

  说来也是奇怪,自打遇上大春以后,秃头关这嗜赌成性的毛病竟然不药而愈了,天天除了抓着大春做家具之外,就是督促大春雕刻。

  那一根敲打大春的竹条现在都被打得通体浑圆黝黑,仿佛打磨过了一样。

  大春也是争气,秃头关管他越严格,他就越是精益求精,两个人没日没夜的研究新样式,琢磨雕刻技法,最后竟然在这城里面有点不小的名气。

  这一天秃头关,晃晃悠悠的拉住大春说道:“小春啊,你说站爷俩这买卖总在市场待着也不是个办法,要不然,咱投钱弄一个家具店吧。我瞅着如今这架势,咱这家具用不了多久就能火起来。”

  大春早就有这个心,一听秃头关说话,自己也是满口答应:“老头,你说啥就是啥,那咱就干。”秃头关早就习惯大春对他没大没小的称呼,也是浑不在意,他有时候也是儿子,孙子的称呼大春,两个人就是这么一个相处方式。

  “既然想要干,咱俩就得有点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你看看,现在你能打点啥?”说完秃头关又拿起那根专门揍大春的竹条挥舞道。

  大春看着这根竹条倒是有些打怵,这段时间,被打的次数可是不少。秃头关对别的都能睁一眼闭一眼,唯独对木匠活一丝不苟,完全不是平时那种得过且过的状态。

  大春知道他的这个性子,每一次在他交给自己新的花样的时候都会十分刻苦。

  “我想要打一套太师椅带八仙桌的那种。”大春说道。

  “哼,鼠目寸光。你瞅瞅那太师椅放在店里能不能撑场面?”秃头关撇着嘴,对大春说的话不屑一顾,随后抬手把一串钥匙交给了大春,用难得的正经口气说道:“这是我早就盘下来的铺子,你在院子里面捡几样能拿出手的东西摆进去,记着硬木家具都是越老越有味道,你要装饰的话,就按照过去的摆设装饰啊。”

  说完又摇头晃脑的看着大春,“你的技术还得练,有啥不懂的就问我。那个箱子里头都是样式,你挑一些有代表性的东西打。趁着我还能帮上你,咱们把铺子置办起来。”

  大春听着秃头关的话语有点心里不是滋味,这老头平时最是不把生死看在眼里,可是今天这么一说话,倒是让大春有点纳闷,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怎么忽然就这么说话呢。

  “师父,你没啥事吧?听你说这话音咋这么吓人呢?”大春说着把钥匙有递给秃头关,“这铺子我不帮你管,你自己的事自己忙活,我就给你打工记账,你还得好好活着。”

  秃头关拿起竹条就给了大春一下,“不思进取的东西,你放心吧,我老头子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让你管是为了磨磨你的性子,还给老子吊起来卖。”

  大春知道他这人好话说出来也是这个呛人的味,只能也跟着他冷哼一声,“谁让你说话那么吓人,听你那意思,好像就要死了一样,我跟你说你可别吓唬我。”

  秃头关哈哈大笑了起来,拿起竹条一比划也没有真的砸在大春身上,“猴崽子,我吓唬你啥?告诉你你就把你那心好好放在肚子里,我啊,且得好好活上许多年呢。”

  大春也跟着他笑了起来,可不知是不是曾经失去的亲人太多了,大春每天都在担心秃头关会出什么问题。直到秃头关被他看的烦了骂起人来,大春才明白自己实在是太过于大惊小怪了。

  …………

  时光荏苒,一晃眼就是七年过去,大春依旧还是那个小木匠,还是生活在那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还是院门前那个冒着整齐面食铺子,铺子里依旧是那个说话利落手脚麻利的王姑娘,还是那个进了们就喊饿看见大春就围上来叫爹的王冰洁。

  一家人的日子过的平平淡淡却也其乐融融,秃头关在上个清明的时候,离开了人世。没有任何痛苦也没有留下任何遗憾。

  那天天气正好,他躺在大春打的雕花梨木龙头床上,把铺子的钥匙,还有保险箱的密码和存折的密码都给了大春,最后把常常握在手上的那根竹条地给了大春,慢慢悠悠的说道:

  “小春呐,我这一辈子是无儿无女,不成想老天爷开眼把你给我送来了,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就都留给你吧。

  我这几年没白活,这一身本事也都交给你了。硬木家具肯定会越来越好的,你记着要好好干,以后把咱的的手艺传承下去,还有,要注意身体,人的身体是本钱。”

  这些话说完,一直有些虚弱的秃头关坐起身来,吃了两大碗王姑娘一早包好的三鲜馅馄饨,随后一抹嘴,笑道:“吃饱了还有些困得慌,你出去,老子睡一觉。”

  不成想这一觉,秃头关就再没醒来。大春虽然悲痛,可还是要紧咬牙关,按着孝子送葬的规矩把秃头关葬在了瞎娘的旁边。

  看着一新一旧的两块墓碑,大春烧上了一把纸钱:“娘,这是我师父,他这人没啥坏心眼,就是好话不会好好说,我在他身边学了本事,挣了钱。您去的早,到了那头帮我照顾他一下。”

  北方的清明时节,不常落雨,而是会下雪,大春记得秃头关下葬的这一天,漫天飘起了鹅毛大雪,就像是秃头关教大春雕刻豆腐那天,豆腐在水中缓缓飘落的碎屑,也像秃头关指导大春干活时,纷纷散落的木屑……

  许是年龄渐长,大春也变得愈发沉稳,他悲痛,他难过,可是他更隐忍。在自己的家具店里依旧安静的干活,彬彬有礼的做着生意。

  只有王姑娘知道,他的心里是有多舍不得这个老顽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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