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魂结 5、尊卑
或许正是间人三月天吧，轻盈的风吹在身上暖暖的，只是半边天上挂着一轮将要沦陷了的血红，日光洒在地上是暖暖的黄色，致使这山林都好像是飘在梦境里似的。
惜朝两指捻起一片新叶，怜惜地抚了抚。
“可怜的小家伙。”
“确实是挺可怜的，但是，这位红衣姑娘，莫不是找不到归家的路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炸起。
惜朝的手一顿，那人也跟着一愣，她忽然反手扇了过去。
预料之中，手腕被那人隔着衣袖抓住。
“登徒浪子。”惜朝抬头看他。
“抱歉。”他一愣，微红着脸颊匆忙松开她的手。
“若真是有意，‘抱歉’二字又有何用？”
他忽然笑了，笑的灿烂。
“那儿有棵桃树，公子若是想笑，便去找它笑吧。”惜朝转身便走。
走了没有几步，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姑娘，敢问姑娘芳名？”
“无名无姓。”
“非也非也，天下之人，凡有父母，必有名姓。”
“那若是我就是这么个无名无姓者呢？这位公子，阳关道和独木桥，予于理会又当如何？”
“……”他忽然沉默，但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许久许久，太阳都陷下去了，惜朝都找到栖身的山洞了，他才开口：“林子太深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惜朝点柴的手猛地一顿，“然后呢？就在林子里面乱转悠？”
“嗯……”
“你父母不急着你回家吗？你……”
“我没有父母，只有无休止的战争陪着我，我是个将军。”他落寞地低下头，“如果姑娘嫌弃的话，在下还是走吧。”
惜朝挑了挑眉，了然道：“不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问你，现在是什么时期，这里是什么地方？”
“现在是珑帝时期，至于这里……我不知道。”见她不赶他，他便走了过来。
“那你叫什么名字？”
他忽然警惕地看着她，“姑娘，我听小八说，女子问一个男子的名字，就是欢喜。莫不是……”
惜朝翻了个白眼，鄙视他之前的举动。
“你不告诉我名字，我总不能叫你‘喂’吧？”
“在下……姓帝名皖北。”他犹豫了一会儿。“那么，姑娘的芳名……”
“月惜朝，不知家住何方，不知双亲，不知何为姓。”她抬头，星空般浩瀚璀璨的眸子越过他，看向天边悬着的明月。“听一个人说，月……”
“是卑贱。”他忽然接过，有些震惊地看着她。
“原来你也知道，像你这种‘帝’姓之人，就不应该与我一同。”惜朝轻轻吹了吹地上将要睡着的蚂蚁，那蚂蚁醒过来后立马爬到了洞口前，回头望了望她一缕划过鬓角的发，回家去了。
连它，都有一个温暖的家。
情不知何起，平添几许愁，萦绕心头。
——
“洄儿。”师父坐在和苑中的石桌前向她招手。
“师父，我有家吗？”她缓缓走过去，手还没有触到他，他便消失了。
另一边，又一个声音响起：“阿朝，你看，那是哥哥的寝殿，这里还可以看到朝儿你的寝殿哦。”
素色衣衫的云逸，抱着小小的女孩儿，指了指远方的一栋被雪盖得煞是凄冷的宫殿。
他怀里的小小女孩儿一双异色的眸子小心探出他的臂弯，看着他手指的方向。
他低下头，小女孩也匆匆忙忙地低下头。
“怎么了？朝儿，不用怕。朝儿的眼睛很漂亮啊。”他轻轻笑着。
小女孩儿闻言，动了动脑袋，抬头小心地瞄了瞄他的脸颊，还没触及到他的视线，便又匆匆忙忙低下头去。
“乖。哥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朝儿困的话便歇会儿吧，若是无事，便……”
他的话音未落，女孩儿拨开他的胳膊，借助他的衣衫，爬了下去。
赤裸着的小脚，刚触碰到地面，脸色便唰的一下苍白如纸，但身后的人，视线也只能触及到她的身后。
“朝儿，不要乱跑。”他看着小女孩走出宫殿，低头便看到了那放在膝上有些皱巴的大髦。轻轻把它抚平，放在了一旁。
烟炉里袅袅的轻烟，凉透了温热的髦衣。
——
“呼……”她忽然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刚才的一切原来只是一个梦。
那是凌冬。
那是她遇到过的最冰冷的冬天。
雪封了好长好长的路。
扯远了好长好长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