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稀奇访客×银发男孩
弗罗拉和梅吉乘私人的特快飞行船,花了一天一夜,终于到达巴托奇亚共和国的机场。
“为什么不直接让飞行船降到枯枯戮山?”梅吉问。
弗罗拉笑着用手指将墨镜划到头顶,仔细打量着梅吉:她仍然穿着那身深黄的职业套裙,一头金发牢牢盘在头顶,整个人说不出地紧绷。
“该紧张的不是我们,梅吉。别搞得像要上战场一样……”
梅吉怨念地瞧着弗罗拉穿得仿若贵妇人似的,那身丝绸黑裙和挂着墨镜的刘海下一双笑弯弯的眼,无不――
她使劲前后移动了下行李箱,无语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要去旅游呢!”
“就是旅游啊…”弗罗拉说,“我们不是去枯枯戮山的观光客吗?”
“不。我们是要去送死(自投罗网)的小分队!”
“这个槽…嗯,吐得微妙。”弗罗拉摘下墨镜,戴回之前笑睨了她一眼。“走啦,我亲爱的队友!”
“好吧,要死一起死!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
火车上开往登托位地区。
窗外是明媚的春景,高大的山脉和乡间田野都覆盖上清新的绿色,太阳穿梭在连绵的群山之间,时隐时现,当和煦的微风拂过书页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我说认真的,弗罗拉。这次去的可是揍敌客家族,你有多少的把握?”
“我明白你的顾虑。”弗罗拉“啪”地合上书,用手按着太阳穴,“可是梅吉,做人不能没有诚信。既然揍敌客接受我们的委托杀掉了那个委托人(免费),并且提供给我们委托人的信息(杀死之后),那么我们答应他们的承诺也要做到。这次去揍敌客家确实存在风险,难保他们不会因为之前的任务失败而耿耿于怀,在事后当场干掉我们!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但是做什么事都不会没有风险。如果我们不去掌握主动权,结果可能会比我们想象的更糟……”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了…弗罗拉。我不是怕事,我只怕…委托人被杀只是个幌子,谁能说明被杀的委托人就真的是委托人?要是揍敌客他们想让我们先治好席巴,然后出手杀死我们完成之前‘失败’的任务,那该怎么办?”
弗罗拉眼神一暗。
火车呼啸着向前奔去,发出某种细微的错位的声响。窗外的浅绿渐渐转为浓郁的森绿,到处都是茂密的一望无际的树海。不远处的死火山烟雾缭绕,阴气森森。
明暗交织间,一闪而过的阴影。
“你让亚斯再去查查委托人科米的死因,查清楚了。”
梅吉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
弗罗拉却用手轻轻做了个向前推的动作,手指柔若无骨,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她说道。
梅吉闭了闭眼,像是做了个重大决定般,再睁开时眼里已没有了犹豫。她自认为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尤其是在一些重大的事情上。但她承认自己确实没有弗罗拉那么有胆魄和看得远,她只能选择相信她。
一旦梅吉下定了决心,没有人会比她更加坚定(固执)。
下了观光巴士后,弗罗拉和梅吉站在揍敌客家的大门前,仰头看。
巍峨高耸的层层石门仿佛通天塔般镇守在原地,双龙俯卧在门顶张口对视着,仿佛要震慑住对方。
导游小姐仍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这道“黄泉之门”的来历,四周参观的人群不停地发出一阵阵惊叹,伴随着“咔嚓”“咔嚓”的拍照声。
弗罗拉看了看四周,摘下墨镜收了起来。她翻开手机盖拨出一串数字。
“喂,伊路迷先生吗?嗯……是我本人……”弗罗拉说着朝一旁的守卫室看去,那个穿灰制服的老人也在打量她,还不时地挠挠头。一双细小的眼睛眯地只剩一条缝。“你们已经赶过来了吗?啊……不用……我们自己进去就可以了……嗯…是吗……”
“叮铃铃铃铃…叮铃铃铃铃…”守卫室的老人接起话筒,“喂喂…我是皆卜戒。是!是!”老人说着,头连忙转向弗罗拉她们。
他吃惊地发现两人已经走到大门前,轻轻推开了――六扇门!
天哪!他惊得合不拢嘴,一人推一边,每人分摊了六十四吨!
关键是她们的动作(单手)太轻松了,就像打开一扇普通的门一样,毫无吃力之感!
果然,能让主人亲自打电话来嘱咐的绝对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可是…这样的人物也不会需要他啊!
皆卜戒站在外面,望着快速合上的大门,一脸懵逼。
葱葱郁郁的树海中突然惊起无数的乌鸦。在弗罗拉和梅吉打开的大门不远处站了两行人和一只体型庞大的犬类动物。
前一排显然是揍敌客家族神秘的主人:站在最中心的是个双手背在身后的老头,他嘴上垂下两撇胡子,胸前贴着[生涯现役]的布条,十分有威严。左边站着面无表情的大哥伊路迷,右边站着一个高挑的和服女子和一个矮胖的男孩。后一排的明显是佣人,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西服,神情严肃,状态戒备。
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家族啊……弗罗拉心想,他们应该不喜欢失礼和不守规矩的人。
所以她和梅吉微微点头,行了个礼。然后自我介绍道:“我是弗罗拉·缇丝,旁边是我的朋友:梅吉·波伊尔。”
“我是席巴的父亲:桀诺。左边不说你也知道了,右边是我的儿媳基裘和孙子糜稽。”
“夫人好。”
弗罗拉察觉到基裘异常强烈的视线后,看了过去。(话说她是怎么从机器背后看人的?)
基裘愣了一下,突然转过头低声喊道:“公公!”
“知道了!”桀诺不耐烦地说,并转身走去。“不要失了体统!”
“公公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
“我们边走边说。”桀诺转过身停下,貌似和善地看向弗罗拉。
恢复得这么快?
如果不是自身能力的话,就和旁边的女人脱不了关系……
“情况有多严重?”弗罗拉问。
桀诺说:“一直昏迷不醒,发黑的经络像藤蔓一样缠住全身……”
弗罗拉沉吟一下,说:“我下的毒,也只有我能解。但我擅长下毒,并不擅长治愈。所以这回除了解毒外,还需要朋友的帮助……由于涉及到能力,我希望在医治期间,任何人都不要入内,更别说一些监控的机器和手段了……”
弗罗拉看向桀诺,“否则…出了任何差错,我不敢保证。”
两人视线对上,凝固的瞬间。桀诺说:“好。”
这老头真可怕。弗罗拉心想,好像被他看穿了似的,关键是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不然可就危险喽……
其他人似乎不太赞同,却也都按捺着性子忍而不发。
仿佛陷入了沉思般的寂静。
经过一棵苍翠遒劲的大树旁,银发的小男孩晃着脚坐在树上,好奇地看着他们。
弗罗拉却观察到(暗暗地),身边的这些人对树上的银发男孩似乎怀有别样的情绪。然而揍敌客家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的神情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可是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弗罗拉想,如果不是她有备而来,恐怕也不会注意到这细微的情感变化。他们经过树旁时都没有停下脚步,像是没看见似的朝山上走去。
当银发男孩的视线对上弗罗拉时,他的瞳孔有瞬间的收缩。
虽然神情掩饰得很好,但对于摸爬打滚了多年的弗罗拉来说还是太稚嫩了。
更别说弗罗拉生性多疑,一个细微的不自然都可以引起她极大的猜忌。不由地,她心底有了某些猜想。
揍敌客家尽责的管家们已经提前安排好住宿的地方,并且在主人的吩咐下先行带领弗罗拉和梅吉前往。管家总管是个叫梧桐的年轻人,戴着眼镜,面相老成。
“请两位随我们来。”梧桐朝她们深深鞠躬,然后带她们走向不远处的一幢日式别墅。
“就我们两个人住?”梅吉有些惊讶地问。
“当然。”梧桐恭敬地说道,“您们是揍敌客家的贵客,主人说要好生招待,不得怠慢了。”
说着,他拍拍手,从别墅里走出两个年轻的女管家,她们穿着统一的西装制服,双手交握在大腿前,低头顺眉。
“不用了。”弗罗拉笑着看向梧桐,“让她们去干自己的事吧。”
“这……”梧桐为难地皱眉。
“我们不习惯被人伺候,也不需要。”梅吉说,“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但你们还是照办的好。”
“知道了。”梧桐立刻向她们鞠了一躬,用眼神示意有些无措的女管家们离开。
留在原地的弗罗拉和梅吉对视一眼,意味深长。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女管家从不远处的洞穴中走了出来。她满脸皱纹,扎着粗大的羊角辫,硕大的鹰钩鼻左上戴着单片眼镜。
“哔哔哔!”
弗罗拉翻开手机盖,放到耳边。“嗯……我现在过去,确实耽误不得……她已经过来了……嗯,就这样。”
弗罗拉朝窗口看去,老妪双手交握放在腿前,抬头的目光十分谨慎。
弗罗拉示意梅吉一起出去。
“这么快?”梅吉正坐在榻榻米上品茶。
弗罗拉无语地说:“你是真以为要来旅游的吧……”
梅吉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心里却乐不可支,暗自偷笑。
老妪见她们出来后,深深鞠了一躬,说:“我是席巴大人最信赖的管家孜婆年,现在听凭伊路迷先生的吩咐来请两位前往席巴大人的住处。请两位随我来。”
这座庞大的死火山一处,孜婆年打开洞穴的大门――
沉重的向两边打开的门里是阴暗而隐秘的通道。往里走时,经过一些墙内的壁龛,让人不由联想到新石器时代的墓穴,乌鸦从黑魆魆的死火山上飞走,某种不祥的意象……
这里像迷宫一样,无数个分岔口都延伸向危险的未知处。一些摄像头隐匿在视线的盲点里,日复一日地记录下揍敌客家族的日常生活。
孜婆年突然在门前停下了脚步,她再次向弗罗拉她们鞠躬,那双苍老的眼里带着真诚的恳求:
“拜托了!”
弗罗拉笑着说:“放心吧,老人家。承诺过的事我是不会食言的。何况我们也不是会迁怒的人,揍敌客是杀手家族,只是接受委托办事罢了,这点我们是清楚的。说起来,我反倒要感谢揍敌客呢!”
但她同时却在心里冷笑――
只要你们没愚弄我就好……
我啊…最讨厌被人愚弄了。
揍敌客家的几个主人都在屋内,他们见到弗罗拉和梅吉进来后,就从席巴身边让了开来。
弗罗拉和梅吉仔细查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像被树藤缠绕住的席巴,神情上却看不出端倪。
桀诺背着手问:“怎么样?”
弗罗拉说:“好厉害,一般人中了我的毒早该死了……他中的毒叫[食人魔],是我最得意的毒之一,中者会失去意识,身体畸变,变成植物人,不出三天就会死亡……毒是能解的,但需要时间。我之前说过了,我更擅长下毒。至于外形的恢复,就需要我朋友的帮助了……”
弗罗拉看向他们。
“我们出去吧。”
桀诺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公公!这……”基裘捏紧手中的折扇,颇有些不甘。
眼见家人一个个都似乎没有异议地出去了,基裘咬牙忍气。提起她今天穿的蓬蓬裙,向弗罗拉微微屈膝,点头致意说:“有劳你们了!这次若能治好席巴,揍敌客家一定重谢!”
弗罗拉也回了个礼,瞧见基裘微微松动的嘴角。她笑着说:“夫人,请放心。”
……
拒绝了揍敌客家共进晚餐的邀请,傍晚时分,弗罗拉独自从别墅里走出来――
天空一片橙黄,远远的,有红色的云层翻滚。凉薄的惬意的风从漆黑的树间掠过,勾起心底某个怅然的瞬间……
人如果经常回忆过去,就是老了。
弗罗拉曾听别人这么说过。可她觉得,有些人只是经历了太多,却还没学会放下……
抬头,树海的轮廓连成一片,黑魆魆的,一些树杈孤独地伸向天空。有乌鸦背离了剪影的命运,噗啦啦地飞向远方。她忍不住握紧胸前的十架苦像,喃喃说着…那些终将被漆黑的风吹散的话……
“原来世界上的一切:肉身的贪欲,眼目的贪欲,以及人生的骄奢,都不是出于父,而是出于世界。这世界和他的贪欲都要过去,但那履行天主旨意的,却永远存在……(若壹2:1617)”
弗罗拉又走回到了那棵大树下,那个白天见到的银发小男孩仍坐在树上,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看见她走过来,鼓着脸不说话,抱着硕大的滑板也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弗罗拉站在树下,和善地问。
“我叫奇犽。”他尽管一脸不乐意,却还是老实回答。
脆弱的时刻……
弗罗拉继续微笑:“我叫弗罗拉…是今天来这里给你爸爸疗伤的……”
“我知道。”奇犽闷闷地说。
气氛有些沉寂。
“要下来吗?”弗罗拉说。
奇犽用失落的眼睛望了望她,“那…你能陪我玩吗?”
“当然可以啦。”弗罗拉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真的吗?!”奇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抱着滑板就要跳下来。“可是天要黑了耶…”
“没关系的。我们玩个天黑…也可以玩的游戏。很刺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