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冷漠
中年男子以一种近乎阴柔的方式调整了一下坐姿，但他眼中的戏谑和审视狠狠逼向柯舍。
那样子已经超出正常的责问太多，带着傲慢的挑剔，“问你话呢？”
可几人都没有说话，顾楚低着头看地面，像是漠不关己。尹东也毫无表示，两人的不作为让中年男子更多了几分满意。
他从容的晃动着手中酒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管理手册里面，上司问话，你该怎么回答。”
泠雅终于被激怒了，她挡在柯舍面前，愤怒的火焰在碧眼之中一闪而过，，“阁下，我以为这次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才对。”
屋子里面气氛忽的变得更加凝重。一股杀气无声的扫荡，泠雅背部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并不害怕杀气，但是让她想不通的是，这股杀气，来自顾楚。
“小姐。”杀气转瞬即逝，稳稳坐在座位上的中年男子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彬彬有礼的解释，“你不是这里的人，有些事情不太清楚。”
说着，他也不管泠雅，只对着柯舍笑了一下，“很好，很听话。”
又是这种纡尊降贵的语气！
泠雅心中堵着一块，不吐不快。但她还没来得及发挥，就听见中年男子笑道，“好了，去休息吧。”
大门在几人身后打开，中年男子端坐在位置上，向下沉去，“下次任务在三天之后。”
三天，尹望和顾楚脸色同时微妙的变了一下，同时看向柯舍。柯舍向同伴露出一个放心的眼神，转身准备离开。
顾楚忽的拉住准备出去的柯舍，她漂亮而玲珑的手掌腾起一股青筋，继而泄了气，“我们等你出来。”她的声音随着柯舍的脚步一起飘散。
柯舍挥挥手，先离开了。顾楚还在原地不说话，尹望只能笑道，“我们先回去吧，准备一下，泠雅这几天，可能得和我们一起委屈一下了。不过也好，我们可以开个欢迎party。”
他的调剂显然没有成功，几人都没有开心的感觉，不过是和进来的时候一样沉默的出去。
柯舍的身影早就消失了。应该是去了那个什么腥室了。泠雅嘀咕，她想问问，可是前面的两人只顾低头走路，完全没有说一说的意思。
泠雅只能作罢。
几人一路上脚步都极快。四周的员工对它们视而不见。准确的说，不是视而不见，而是有种说不清的厌恶和故作冷漠。泠雅只觉得莫名其妙。尹东和顾楚倒是泰然处之。
泠雅跟着他们往前走，绕过了许多道路，直到四周重新变得空旷无人方才开口，“柯舍···“
“还没到地方，回去再说。“顾楚低着头，淡淡的打断了泠雅的话。
泠雅闭嘴，碧眼之中，跳动思索的光芒。
伊东在前面带路，上了电梯后，他按下3的数字，才忽然松了一口气一样，对着泠雅道，“我们夜行者的休息区，在第三层，到了这边，也算是回家了。”
此刻,，尹东才稍微恢复了一点，泠雅熟悉的热情。她简单的回应了一下，笑道，“这里的人都是各做各的事情么？”
尹东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这么问，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不算，是夜行人和公民各行其是。”
泠雅不置可否，这种沉闷的气氛，还有微妙的隔离感让她在怀疑，来到这里真的是正确的选择么？
电梯门打开，是一个不小的厅堂，装饰虽然简单，但是很整齐，甚至隐约有些温馨。
厅堂连着一个走廊，走廊两边都是房间，看来就是宿舍了。其实这个条件算是不错了，在如今的联邦，很多行政单位职工宿舍，连这个条件的一半都达不到。
厅堂的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丰盛的食物。顾楚也放松了很多，她走上前去，叼起一根火鸡翅膀，自言自语一样道，“嗯，柯舍要晚上才能回来，但是他今天吃不了东西，我们给他留点。”
“柯舍去哪里了？”泠雅这才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腥室，”这次回答的是尹东，“夜行者本来就是见不得人的，任务除了纰漏，当然要有点惩罚，以儆效尤。”
“惩罚？”泠雅眉头一皱，不解，“这次任务不是已经成功了么？”
顾楚看着泠雅好几秒，方才错开眼睛解释，“你想多了，夜行者的任务评价和你想的不一样。柯舍他的任务是看住那一条路。”
那就不用解释了，柯舍没有做到。
“哦？”泠雅眼神闪动几下，“这也太不人道了吧？最后又没有影响结果。”泠雅不能理解，“任务完成了还不够，一定要这样吹毛求疵么？”
赏金猎人的标准不是这样，他们只问结果，不问过程。反过来，结果是好的，过程自然就没有问题。不管谁出了纰漏，队友补上不就好了么？
尹东吸了一口汽水，目光微凝，笑道，“泠雅，你似乎对于夜行者的处境有些过于乐观了。人类，对于和自己不同的少数，可没有那么仁慈。”
泠雅一顿，她不是不知道的。自从五十年前那一场席卷世界的巨大变化之后，社会破碎，秩序重写，无数新的身份和规则被建立。
夜行者，一度成为梦魇和恶魔的代名词。
如今，他们虽然为社会效力，但是巨大力量带来的恐惧，可不是这么容易被弥平的。
猛虎愿意收起抓牙，当人类忠诚的护卫。可是孱弱的人类，只是看着猛虎就会畏惧。
除非，将猛虎的爪牙拔掉，让猛虎只能虚弱无力的喘息。
泠雅原本以为这里不是这样的。她原本认为，境宁塔，是个例外。就泠雅看来，境宁塔应该体现着夜行人和 普通人和平共处，相互接纳的可能。
但如今她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大错特错了，没有接纳，没有共处，力量带来的恐惧丝毫没有消失。
这不能只是夜行人单方面的付出，否则，迟早会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