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摄魂
陆沅朝小二招招手，并说道：“这位小哥，我的朋友有些不舒服，劳烦带个路，我好扶她回房去休息。”
“好嘞！姑娘请稍等。”小二是看见这两位姑娘同桌吃饭的，听陆沅这么说，便从柜台处取了钥匙，上前带路。
上了楼，将房门打开，小二还笑着躬身道：“姑娘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然后便将房门带上离开了。
陆沅扶着青时，将她放到床上去。然后陆沅便在房间里四处打量，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陆沅走到床边，再次打量着昏睡着的青时。或许女儿家的确心细，她发现青时脖子上带着一根红绳，只觉怪异，似乎吊着什么坠子，但藏在衣服里看不清楚。
陆沅手指并拢，使出灵力，然后手腕一转，红绳慢慢从青时的衣物间滑出，隐隐能看到红绳上挂着个什么东西。她继续催动灵力，等那块红色的玉佩完全掉出来，陆沅看清玉佩的样式，猛地大惊，手腕一震将灵力收回，红色血玉“啪嗒”垂下，贴在青时的脖颈间。
陆沅似乎仍不敢相信，上前一步，拿起玉佩仔细辨认。良久，她握紧玉佩，力气之大使得红绳在青时的脖子上都勒出一圈浅浅的痕迹。
触手生温，形如火焰，这就是莫惜的那块血玉没错。陆沅放下玉佩，走到桌边坐下，目光冷厉地看向床上的青时。
血玉极其珍贵且富有灵性，触之便生暖意，阳气旺盛，最宜用来补女子体虚阴盛之症。莫惜的母亲产后体虚，此玉便是莫捷远寻来给莫夫人修养的至宝，亦是莫夫人生前的爱物。而莫夫人死后，血玉便交由莫惜保管。此物珍贵，莫惜向来细心存放从不示人。
只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何会在青时的身上？
陆沅突然记起，她第一次见青时的时候。那次，青时受了伤，她和莫惜一起从陆府赶回莫家，莫惜那么急切的神色，还有他坐在床边明明想要伸手，却又收回去的奇怪动作……
第二次，在莫惜住的院门前。郑泽和顾兰走后，莫惜站在台阶上回身叫住青时的时候，他温柔细腻的眼神，还有嘴角的温和笑意，都是她从未见到过的……
原来，真的不是她多心……
可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究竟是什么时候，莫惜有了这样的心思？
陆沅撑着头，努力思索着其中内情。青时排行十一，是最小的一个，分明才入门不久。况且，莫惜外出降妖，去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回来，怎么会？怎么会呢？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陆沅盯着床上浑然不觉的青时，拼命地咬住牙。莫惜对所有的师弟师妹都一视同仁，就连自己，也是因为两家是世交，所以才能和莫惜走得稍微近一些。但莫惜对自己一直都是温和有礼，因为莫惜的性子向来都是这样，她也未曾多想。
前几年的时候，莫惜还将自己的小狐狸托付给她养过一阵子，没过多久她将小狐狸送回去的时候还怕莫惜生气，但莫惜也没有表示什么，对她一如往常。陆沅仔细回想着，似乎就是从那以后，莫惜便渐渐跟她少了来往。
直到后来，莫惜突然答应订亲。可他为何又偏偏对青时这位新来的十一师妹这般在意？还将母亲的爱物相赠于她？
陆沅敏感地察觉到，这其中似乎有什么隐秘的关联。但她尚算理智，知道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去纠结莫惜和青时的隐秘关系，而是父亲所说的，青时身上那个和妖界有关的东西。
陆沅再次走到床边，按捺住心中的疑惑，目光逡巡着，认真检查青时身上其他的可疑物件。不过看了半天，她只看到青时腰带上挂了一只香囊，很普通的式样。陆沅打开香囊，见里面只是一些寻常的干花香草，便没有在意。
青时本来穿着一件碧色的斗篷，现在躺在床上，斗篷敞开，露出里面那身玄色的衣服。
陆沅皱眉，伸手碰了碰青时袖口，这是什么图案？
一番查探后，却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陆沅有些丧气，重新坐回桌边。她沉吟许久，想着那枚血玉，她终究是放不下心中芥蒂。
陆沅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了样东西，然后再次回到青时的屋子。陆沅拖过一张凳子放到床边，然后从怀中取出一盏小巧精致的香炉。
她打开盖子，往香炉中撒入一些银色的粉末，然后催动灵力将粉末点燃，白烟袅袅溢出，整个屋子洋溢着一股甘醇的气味，甜醉腻人。
陆沅拖过青时的手，用银针在她指尖轻轻一扎，挤出一滴血滴入香炉之中，然后盖上盖子。白烟立刻变成猩红的颜色，方才的香甜气味也变得更加浓郁，闻之熏人欲醉。陆沅双手交叠结印，然后指尖注入灵力，将红色的轻烟慢慢引至青时的头顶，然后顺着青时的发丝渐渐沁入她的体内消失不见。
长夜漫漫，云遮月隐，窗外一片静谧。
冬日已临，雪落无声。
青时早晨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遍体冰凉，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坐起身来。低头穿鞋的时候，眼前一团红色的东西晃来晃去，青时抓着玉佩，将它重新放回衣服里。
“下雪了？”她推开窗，眼前一片刺目的雪白，似乎天地都归于平静，圣洁而美丽。青时记得昨晚上自己稀里糊涂的就睡着了，现在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昨晚她和陆沅在吃饭，想来是陆沅送她回房休息的。于情于理都得要给人家道句谢才是，青时起身，却不知道陆沅住在哪一间房，便下楼去同小二打听。谁知从店小二那儿听说，陆沅和陆天风已经走了。
“那位姑娘似乎病了，脸色惨白的，天不亮便收拾东西走了，那个年纪大些的男人抱着她下楼，还让我去叫了辆马车来才离开这儿的。”小二拿出一锭银子，十分得意开心，“我可从没见过这么多钱，这下可真是赚了。”
“病了？”青时昨晚见到陆沅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还这么严重，连走路都不能走了？
青时退了房，还了钥匙。那个小二十分殷勤地招呼着：“姑娘，您慢走。”
出了客栈，更觉寒冷，青时将斗篷裹紧，慢慢朝着东边走。沿途问了好几个人，这才问清楚了路线，一路往着南昭的方向去。
“怎么这么冷？”青时哈了口气，搓搓手，使劲拢住斗篷。日出东方，天色渐渐明朗起来，金色的日光照在雪白的地面，映得更加晶莹夺目，灿烂地直让人睁不开眼睛。而青时迎着日头往东边走，更是难熬。走了好一阵子，出了凤屠镇，便再也坚持不住，在一处树林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休息。
马车颠簸，陆天风皱眉，掀开帘子朝外头的车夫道：“我女儿身体不适，劳烦驾车平稳些。”车夫扯了扯缰绳，回应道：“大老爷，不是老头子我想走得这么颠，实在是昨晚下了一夜的雪，路都被盖住了，看不清楚，还请您多担待些。”
陆天风叹口气，放下帘子，坐回马车内。陆沅睁开眼，脸色苍白，十分虚弱，朝陆天风伸手：“爹爹……我冷……”
“沅儿！”陆天风脱下外衣，盖住陆沅。又将马车上垫着的毯子全都扯下来盖在陆沅的身上，然后快速地搓着陆沅的手：“沅儿，很快就到南昭了，再忍忍。”
陆沅仍然觉得冷，身子不停地发抖。陆天风心疼不已，立刻运功催动灵力注入陆沅的体内，过了许久，陆沅的脸色稍稍缓过来，有了些许血色。陆天风见这个法子有效，便继续调动体内灵力，替陆沅驱毒。
陆沅中了毒，寒毒。因为，她昨晚对青时施的是陆家的秘术——摄魂。
摄魂之术，能摄人心魄，使人神思不明，心智迷乱。几百年前，此术乃是道盟用来降服妖孽的术法。后来，因摄魂术过于阴鸷毒辣，施术者往往会遭受力度不一的反噬，便渐渐被道盟弃之不用。
摄魂术的术法早已失传，机缘巧合下被陆家先祖习得此法，加以修正，成了陆家的秘法。修正过后的摄魂术需以摄魂香为引子，辅以灵力，方可成功。
此法可以暂时迷惑人的心神，令人放下警惕，不管对其询问什么都会如实回答。虽然此招数不像从前那般霸道，但终究是一种有悖道法的阴诡之术，施术者的身体还是会收到一些损伤的。
陆沅年龄尚轻，还不能够完全驾驭住这霸道的摄魂之术。她勉强施术后，耗损了许多灵力根本无气力恢复。况且昨晚一夜大雪，导致陆沅寒气侵体，困于心脉，一晚上的时间，寒气便在她体内凝集成了寒毒。
陆天风发现时已经是快天亮的时候了，陆沅倒在地上，身子冰凉，嘴唇青紫，整个人都被冻住了。陆天风便赶紧将她带离客栈，雇了马车即刻赶往南昭，回到陆家，自然有无数灵药可解寒毒。但是陆沅情况危急，陆天风便只能以自己的灵力为陆沅暂时控制住寒毒，并缓缓将一部分的毒素从陆沅的体内化开。当然，这样纯靠灵力去解寒毒却也是十分耗损修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