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妖泪

  “丫头，你那里有你娘亲留下的记忆，对吗？”天帝目光一冽，寒气逼人道，“本帝想知道，到底是谁如此大胆，敢篡改本帝的记忆！”

  “……”

  我抬头，轻轻拍拍辰的胳膊，示意他松手。我手里确实有娘亲留给我记忆，她知道一旦她败亡在天帝手中，按着天帝的个性，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所以她给我的那颗黑色琉璃珠子里不仅有魔尊的残魂，还有她的全部记忆，只不过就跟我的记忆一样，在她离开后才出现。

  “呵呵。”

  我抬起手指，在眉心处轻轻一点扯出一颗黝黑的珠子，当然，魔尊的残魂已经被我转移了。

  “这便是梦儿留下的记忆？”天帝眉头一舒，慢慢闭上眼睛，抬手一点，珠子便没入眉间。

  我深吸一口气，死死压下那几次想要脱框而出的泪水，“好好看看娘亲到底为你受了多少苦！”

  “梦儿，”天帝拂了拂眉心处，喃喃道，“你再等等我，我会查出是谁害了我们，等我抓出他，我就去陪你，好吗……”

  “辰……”我咬着嘴唇，泪瞬间划过脸颊消失在嘴角，“我躺的时间太久了，头有些晕，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躺了那么久腿也有点发软，只能由着辰搀扶着我踉跄地走出去。

  三界中的人，妖，仙甚至万物，无一不向往缱绻共枕、罗带同心的生活。然情一字最伟大也可怕，它可以创造一切，也可以毁了一切；情字最坚韧也最脆弱，它可以使万灵为之不惜一切，然而它却也终逃不过生死的轮回。

  灵龙公主深爱着天帝，所以宁可放弃无数追求者去做一个替代品；娘亲深爱着天帝，所以即使被他亲手封印了万年也要拼死再见他一面。

  我爱魔尊，所以，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为复活他。

  我揉揉红肿的眼睛，殿外，点点繁星一闪一闪缀在愈发浓重的墨色穹窿上，巍峨的殿宇檐角斜飞，依旧静静地伫立着。借着月色，我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殿门上方的匾——鸾星殿。

  鸾星殿历来是属于天界嫡长公主的宫殿，只因天帝重情，自万年前帝后灵龙仙逝后，再无接近女色，不仅遣散后宫，而且推拒了所有投怀送抱的女子。所以至今，天帝只有决煜一个帝子，也因此鸾星殿一直被闲置，直到最近我的到来，才有些热闹了。

  “天帝还真抬举我，”我冷笑一声道，“竟然安排我在天界嫡长公主的宫室休息。”

  “墨宝，或许天帝是想补偿你吧，你娘亲逝去后，天帝就打开了绝域封印，把你带到了天界，在你昏迷的这几天，他每天都来，有时候一天来三四次。”

  “那是因为他以为我是他的女儿吧！”

  “……可是墨宝，你娘亲一生确实只爱了天帝一人啊，也不排除他是你的父亲。”

  “我……”我想反驳，可是却觉得一阵无力，“不论天帝是不是我的父亲，我都不会放过他，因为我亲眼看到我的魔……我的娘亲死在了他的剑下！我身为魔界……”

  “谁在那里！出来！”辰正听着我话，突然警觉地转头看向一侧的树丛。

  我下意识噤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斑驳的月光下，一抹黑色的影子从眼帘中擦过，转瞬即逝。

  “墨宝你别追……”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想法，辰抬手拉住我的衣袖，我看了他一眼，弹指把衣袖划断，然后飘身跟上去，无奈身体还没恢复，跟着转了几个弯后就觉得头一阵阵发晕，不得不停下来靠着墙慢慢蹲下，眼睁睁看着黑影消失在了廊腰缦回的宫殿丛中。

  “墨宝你没事吧？”过了好一会儿，辰才快步跟了上来，扶着起在地上蹲着的我，关切道，“墨宝你还好吗？要不回去在休息会儿？”

  “跟丢了……”我深吸几口气，努力整理着混乱的思绪。

  “那身影……”辰抿着嘴，“天界一向防备森严，怎么会有如此行为鬼祟之人？”

  “不知道，那抹身影让我觉得很不安，恐怕是幕后主使打算出手了。”我有些烦乱地皱皱眉。

  “你是说……”辰目光一沉，“天界一乱，三界不安，估计天下苍生又要陷入水深火热了，但愿我魔界能平安度过此次劫难。”

  “辰，咱们回去……恭迎殿下，不知小妖是该夸您福大命大呢，还是羡慕您有个天帝当爹，被小妖挖了心还不能死。”正当我试图理清满脑子混乱的头绪时，一股熟悉的气息突然迅速靠近。

  接着，我一抬头，一张满是谄笑的俊脸就在面前呈几何倍放大。

  “湦儿……看到我没死你不应该开心吗？”来人俊脸一垮，脸上的准备良久的笑容瞬间龟裂风化。

  “决煜你想对墨宝干什……”辰一个挺身挡在我身前，结果被我和决煜同时伸手拍到了一边。

  “殿下这话小妖就不明白了，您的父亲可是亲手杀了小妖的娘亲啊，没有手刃仇人的儿子，小妖为什么要开心？”

  “呃……湦儿你不觉得你的话太寒心了点吗？一口一个小妖、殿下的，你就真的这么希望我去死？”决煜脸色一暗，?怨女附体般凄凄道，“你可是偷了我的心啊……”

  “早知道殿下您被挖了心也不死小妖拼了这条命也要给殿下补一刀！”一看到决煜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我就气的浑身发抖想给他一刀。

  “补一刀吧……比起告诉我你是我妹妹，补一刀可能会让我更开心一点。”决煜抬头冲我灿烂一笑，那笑容离满是绝望，看得我目光一怔，如果决煜真的是我的兄长，那……

  “殿下抬举小妖了，小妖可没有那个福分让殿下叫小妖妹妹。”我同样朝他笑笑，如果真是这样也好，早点死了心忘了我。

  “湦儿你放心吧，如果你是我妹妹，那我更要好好保护你，在我没有把你看够之前，我是不会让别人把你抢去的。”说罢决煜还朝着辰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辰使劲指了指决煜，最后还是把手放下了，“那也要看墨宝愿不愿意认你这个杀母仇人的儿子做哥！”

  看着决煜一脸铁青，辰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得意的笑，那熟悉的笑容，晃得我眼角有些发涩。

  “殿下，辰说的对，无论怎样，您的父亲杀了小妖的娘亲，这是事实，小妖也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为娘亲报仇！”

  “那你也会杀了我吗？”

  “挡我者，死。”

  “那你可记得你娘亲她亲手杀了我的母后，带走了我的祖母？”决煜自嘲般冷冷一笑，“好，很好。”

  天界没有四季，只有日月轮回，但是这一瞬间的沉默却让我觉得周身比魔界的极寒之日还要冷。

  “你们天界怎么说，《三界志》就怎么记载了，呵呵，如果小妖的娘亲能杀了天界帝后，掳走凤仪帝祖，那又怎么会被封印在绝域！”

  “好了墨宝，没事了，都过去了，别多想。”辰见我状态不好，一把伸手搂住我，轻轻拍打着我的背，“没事了墨宝，一切都过去了，别想了……”

  待我情绪慢慢安定下来，辰才转过头，“殿下息怒，还望殿下看在我家妖王刚失去亲人的份上，放我们一次，如果殿下很清闲，那不如去东南方向看看，刚才臣妖看到一个黑影往那边去了。”

  “东南方向？黑影？”决煜顺着辰指的方向看去，“什么黑影？那边是……凤鸣台。”

  “凤鸣台？”

  “凤鸣台是先凤仪帝祖的住所，自凤仪帝祖仙逝后，父皇就下令封了凤鸣台，闲杂人等是不准靠近的。”没想到兜兜转转又提到了凤仪帝祖，决煜的脸色立马有些难看。

  说起凤仪帝祖，她的踪迹一直是三界的一个谜，据《三界志》记载，当年娘亲闹上天界，打伤无数仙兵神将，残忍杀害帝后，还掳走了凤仪帝祖。然而我不相信，凤仪帝祖这等活了千万年的存在，怎可能被娘亲带走，如果娘亲有这等修为，又怎会被天帝抓住封印在绝域万年之久？

  “父皇一直怀疑天界有内鬼，看来是真的，”决煜皱眉顿了顿，突然一把抓住辰的衣领道，“那你为什么不抓住他？”

  “殿下，”我推开决煜，目光一冷狠狠道，“这天界出了内鬼是天界的事，就算我魔界沦为了天界的附庸，也没有替天界抓内鬼的职责！况且，您面前站着的也不是天界守卫！”

  “墨宝我没事，”辰牵过我的手，“殿下如果真是个男人，就请殿下担起身为天帝之子的职责，别再给三界带来灾难，在这里对我们发火没有任何作用。”

  “我会的！”决煜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朝凤鸣台奔去。

  抬头，月色愈发朦胧不明，每百次日月轮回都标志着一万年的结束，而每一次的万年交替之际都会有阴阳轮出现，阴阳显，三界乱。

  “辰，如果你在天界隐藏了万年还平安无事，你会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暴露出来吗？”

  “不会。”辰勾了勾唇，“不过既然选择了暴露，我肯定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的。”

  “你会做多充分的准备？”

  “嗯……至少能颠覆整个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