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长成想象的样子
楚少白随着千帆下山。
噬灵国崩塌，给大地上罩上一层松软的毯子，让整个世界像下过大雪一样安静。
噬灵族这庞大无边的身体，蕴含多么巨大的力量！可即便再伟大的帝国，终究还是逃不过消亡的命运。
他们到山脚下，突然发现人的踪迹。
“衡师姐！”楚少白惊喜。
衡若曦从高耸的巨树世界走下来，还没离开多远，便天塌地陷。
噬灵国竟然崩溃了！
即便是现在，她也没有搞清楚状况。
“噬灵族死了。”楚少白道。
衡若曦吃惊的瞪大眼睛，“是你们……”
她没有见过千帆，见他跟楚少白互相扶持着从山上下来，便知道千帆在决战中至关重要，起码不像自己一样没用。
“是他自己。”楚少白道。
他自己？总不能是自杀吧，衡若曦倒也没有兴趣多问。她只是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摸了摸胸前的泪滴吊坠：他们终于安全了。
“大江师兄他……”楚少白欲言又止。有大江没有彻底死去，也就没有被转化成生命印记。
生命印记重新塑造出原本的生命，也会花费一些时日，可似乎也比有大江现在的状态要好的多。
“没关系，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他。”
“师姐打算去哪？”
“我准备去夕炎水域隐居。”
楚少白想起那一片宁静的水域，他就是在那里遇到衡若曦父女，还有夕照流炎前辈的。
“不过，噬灵国曾经统治过的这片区域接下来可能不会太平。”楚少白不无担忧地道。
这一大片地域，都变成无主之地，天岚国和北疆国甚至涯之国，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
楚少白还不知道，谷之国也已重现世间。此后，四国竞相角逐，让形势更加混乱。
“我会小心的。”
以她现在的修为足以应付大多数麻烦。
“你呢，有什么打算？”她问。
“还没决定，先四处走走看看吧。”
衡若曦一直看着楚少白，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
良久，她道：“保重，有时间来看我。”
她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
“大江师兄还能恢复吗？”楚少白问千帆。
千帆也望着那远去的窈窕背影，他语气悠远，道：“这个人也许永远不会醒来，也许明天醒来……”
天上下起瓢泼大雨。
楚少白和千帆走在雨中，一路向西。
他们已经能遥遥看到大海。
海边聚集着大量重新苏醒的寄灵族。他们的样子千奇百怪，偶尔经过千帆身边的都对他肃然起敬。
没有人打扰他们。
他们不知道走了多远，楚少白疲倦至极。这些日子他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因为怕耽搁千帆的事，便一直赶路。
他靠着一颗树坐下，多久了，终于可以松懈下来。
雨幕后的大海，朦胧无边。
楚少白这才记起来，自己是第一次见大海。
远处隐隐有海浪声传来，混杂在雨声中，反而让天地显得更加寂静。
他们望着远方，都没有说话。
楚少白神思渺远，若是能一直这样安适下去多好啊……
不知过了多久，楚少白从安睡中醒来。
雨已经停了，大海近在眼前。
浩淼，磅礴。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这么安心地睡觉。
在这海滨之地，他们这是唯一的高地。身后正伫立着那棵参天大树，枝繁叶茂。
楚少白和千帆就坐在树下。
楚少白靠着树，抬头看向天海高远之处，风来，点点阳光从枝叶间抖落。
他觉得这树在这里有些古怪。噬灵国才消失不久，绝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树生长在这里。不过，此刻他不想深究任何问题。
“如果有来生，我希望可以变成一棵树。享受阳光和雨露，简单安静的生长，能存在那么长的时间，看人来人往，云卷云舒，昼夜交替……”
千帆深深的看了楚少白一眼，道：“说不定，真有可能。”
“对了，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有朝一日会送你一件礼物。我们度过巨木之劫，正好得其所用。今天时机已到。”说着他已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露出沉静虔诚的神情。
身后的大树沙沙作响。
半晌他睁开眼，道：“闭上眼睛。”
“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秘？”
楚少白闭眼，耐心等待。
千帆张开双手，手掌内静静躺着一枚晶莹剔透的树叶。
他伸出手，轻轻按在楚少白额头——把树叶贴在那里。
楚少白感到一股清凉直透灵魂，如醍醐灌顶，整个人都空灵许多。他的灵魂清澈，但是意识却变得模糊。他感觉自己来的一片茫茫的天地，一棵巨树顶天立地，充满整个视野。
同样是树的形体，但是它与噬灵族完全不一样。
那么繁茂，那么平静，又生机勃勃，似乎还充满智慧、超然于外，有一种楚少白完全看不懂的气韵。
楚少白就在那树下，静静观看，刹那，永恒。
待楚少白睁开眼睛，千帆正笑着看自己。
“那是枚叶子也是种子。有一天，它会生根发芽，长成你想象的样子。”
楚少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长成我想象的样子么……”
千帆站起身来，望向大海。
“时间差不多了，”千帆道，“她也醒了。”
千帆手里有一个晶莹的珠子，里面有个蝴蝶虚影。那飞进他手里的生命印记，正是栖蝶无情。
现在，被楚少白斩杀和被千帆封印的两部分，重新汇合。
在灵问珠的力量之下，她重新恢复身体。
她绝美的容颜，令这海滨都明亮起来。
栖蝶似笑非笑地看着楚少白，道：“我们又见面了。”
“是……是啊。”楚少白倒是有些心虚。
“你跟我走吗？”千帆问。
栖蝶点点头，“我跟父亲一起走。”
她目光流转，在远处寄灵族中间有不少人族——昔日的进化者——她在那些人里发现了周鸦。
在大海深处，升起一个漆黑的影子。一个庞然大物分开海面，轰然出现。他掀起浪和雨，打湿岸边的寄灵族们。
一只恐怖的巨龟！
起码也是圣尊修为的妖族！
“大海才是妖族真正的乐园。”千帆对楚少白道。
楚少白无比震撼。
“小子，你在找我？”巨龟开口，看着千帆。他一只眼睛就有一个人那么大。
“我要出海。”千帆道。
“哼哼，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帮你一次。”巨龟道。
巨龟语气桀骜，但对千帆格外宽容。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在掩饰自己的心绪：他其实很乐意帮千帆的忙。
“大家都到玄龟背上。”千帆对众人道。
面对这恐怖的巨龟，众人都有些犹豫。若不是对千帆无比信赖，他们肯定不会把自己交给这陌生的妖族。
在陆续登上龟甲的寄灵族中，楚少白还看到斯达、黑葵、谭坛、水乾等跟自己交过手的寄灵族。
他们在一次“死亡”之后，似乎性情都变了许多。
“他们已经抛却过去，从新开始。”千帆道。
楚少白也没有再去计较从前的意思。是啊，过去的都过去了。
终于，千帆和栖蝶也登上巨龟。
海浪翻滚，巨龟却平稳的像一块陆地。
楚少白飞起与他们告别。
栖蝶捋了捋额前被海风吹乱的秀发，对楚少白道：“能告诉我你的真名吗？让我看看你的真实样貌。”
楚少白愣了愣，随即解开剑气歌的伪装，恢复原本样貌。
栖蝶端详了一会，忽然来到楚少白身前，亲昵地搂住他。
楚少白脸颊有些发烫。
“原来你的真实样子挺普通的嘛，还是蓝头发的帅气一些。”她俯在楚少白耳边，轻轻地道。
楚少白耳朵痒痒的。
栖蝶抽身回到巨龟上，笑道：“记得好好练剑，下次姐姐可不会输给你了。”
楚少白认真地点点头。
“一路小心。”他对千帆道。
“我们会再见面的。”千帆语调有些悲伤。
楚少白还以为他是因为离别的不舍。
“没关系，你说我们会见面，肯定会再见面的。”楚少白笑道，“到那时候，我们再好好聊。”
千帆却知道自己的忧伤，不是因为这次告别。
“好，一言为定。”
巨龟破浪而去，横渡汪洋。
楚少白一直等到他们消失在海平面上，再重新走回树下。
他用手摩挲着粗糙的树皮，道：“小天，我们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
“好！本小姐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水呢，咱们就留在这里玩玩……”
跟着平静的海边不一样，在噬灵国其他区域，陆续有人像植物一样，从地里“长”出来。
“哈哈哈……没想到，没想到，我还有重新复活的一天……”太多人喜极而泣。他们的记忆都停留在自己“死亡”的那一刻，对自己燃烧成印记的事，毫无感觉。
从那神秘灵珠内飞出的光团，以生命印记为蓝本，完美地“重现”了死去的人，让他们回到死亡之时的状态。
“复生”之人，外来之人，在曾经的噬灵国土地上，展开激烈的竞争。破灭后的机缘，无主的土地，人人都想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