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蓁

  “老太君，张管事来报，说那对杨氏母女，不知道跟谁做起了生意，需要干涉吗？”福安家的回道。

  老太君正在试穿孙媳妇儿郑汐妤给她做的衣服。

  秋香色万字不到头纹样的衣服上，点缀着宝蓝色的祥云扣子，衬得老太君坚毅的眉眼都有些柔和了下来。

  “算了，这些小节就不要在意，只盯着她们别出格就行了。”

  福安家的点点头，前后打量了下，笑着道：“这少夫人的手啊，真是巧，蝙蝠扣子盘地像活了似的。”

  又帮着整了整领口：“依我看啊，她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您也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了！”

  老太君笑了笑，又摇摇头：“慢慢来吧，磨练磨练，这个家总归要交到他们手里的。”

  过了霜降之后，金陵的天气骤然就冷了下来。

  然而，魏冰和郑汐妤却把镇国公府烧地十分火热。

  两人或是研讨兵书，或是比武切磋，如胶似漆。

  魏蓁常常带着秦琢心去找郑汐妤，一来二去，秦、郑二人也熟络了起来。

  秋天已经到了尾声，冬天正式接管了金陵城，安王沈忱也即将大婚。

  “哥哥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武官无诏归京，这可是大罪啊！他难道心里没数吗？”仪贵妃用新涂了红蔻丹的手指着她嫂子，厉声喝问道。

  仪贵妃高欢的哥哥高庆，一直镇守山海关以北，却突然在昨日回了金陵。

  仪贵妃的嫂子郝氏急忙劝说道：“哎呀，这不是安王殿下要大婚了吗，他舅舅怎么也不能缺席啊。您放心，给皇上递过折子，皇上也同意了的，并不是无诏归京。”

  高欢冷哼了一声：“我看，怕是知道忱儿要被立为太子，才这么着急回来的吧。”

  “也不知道哥哥有没有点思量，他拥兵自重这么多年。要不是皇上看在我和忱儿的面子，必得要削兵的。”

  “现下又自己将把柄递到皇上手中。虽是参加他外甥的婚礼，可这到底是不及保家卫国一分重要啊。”

  郝氏只憨憨地一笑：“娘娘说的都对，可他舅舅在边关待了十几年，直说跟外甥都不亲了，也是多少年没见过娘娘了，心里想念地很。前些日子，还写信跟我说，想起了娘娘小时候的样子。”

  这话倒是触动了仪贵妃的心肠，她沉默不语，良久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回忱儿大婚，也就算了。”

  “哥哥身体还好吗？”

  郝氏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抽出帕子捂了捂眼角，“老爷的腿伤又严重了，关外那么冷，哪里能像金陵一样呢？”

  仪贵妃默然沉思，“关外虽然冷了些，却是进攻高句丽的关键。皇上把哥哥放在那儿，也是看重他的缘故。”

  “这样吧，等忱儿大婚以后，我再慢慢地和皇上说，让他把哥哥调回金陵来。”

  郝氏脸上止不住地喜色，“若果真如此，就太好了。”

  又低下身子给仪贵妃行礼，“我们全家就多赖娘娘了。”

  “老爷还给娘娘进了上好的东北山珍，这次入宫我也一并带来了。”

  仪贵妃笑了笑：“哥哥有心了，你去吧，这事我会找机会跟皇上说的。”

  “落霞，我嫂嫂给我带了什么来？”郝氏走后，仪贵妃懒懒问道。

  “回娘娘，郝夫人带了十头鹿，十个狍子，二十只榛鸡并人参、木耳等物。”

  高欢思索一会儿，“那这样吧，你吩咐厨房取一头鹿，几只榛鸡，用那鹿尾和榛鸡一道，做个芙蓉鹿尾，晚上送到乾清宫给年哥加菜。”

  榛鸡以榛子，松子等坚果为食，肉质鲜美清甜。

  用榛鸡吊汤，加入火腿提鲜，放入蛋清中。大火蒸制，蛋清宛如芙蓉，将腌制煮好的鹿尾改刀放在上面，最后再浇入鸡汤而成。

  “东西都送去了吗？”高府正院，高庆肃着一张脸问道。

  “是，老爷，按您的吩咐，给安王的比往年厚了五倍。”郝氏半弓着身答道。

  高庆摸了摸胡子，点点头。

  按照妹妹信中所写，沈年已经决定立沈忱为太子，下一个皇帝会流着他们高家的血，他高庆就将成为国舅了。

  沈年那家伙，就知道用制衡之策。

  明明他资历，功劳都比那魏湛清高，沈年却偏偏要将姓魏的立在他头上，又把他派去那苦寒之地，真是令人恶心。

  高庆端起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看吧，等沈忱被立为太子，沈年对他们高家，就再没价值了。

  给郑汐妤添妆好像还在昨天，魏蓁就又要代表镇国公府去给准太子妃申妙如添妆。

  魏蓁看着红绸遍地的申府，谁能想到簪花小比上最为出色的两人，又会一前一后紧挨着出嫁呢？

  申妙如却好像清瘦了一些，艳色衣服挂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落落。

  对着添妆的众人，她的笑意也好似浮在脸上，未及眼底。

  魏蓁很是狐疑，若不是亲眼见到申妙如向安王表白的场景，她都会以为这门亲事非她所愿。

  同是待嫁新娘，现下的申妙如和当初的郑汐妤，也差的太多。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婚前焦虑症？

  魏蓁把她添妆的首饰递给申妙如，又轻声劝慰道：“姐姐放宽心，我嫂子跟我说，婚礼看似繁琐，其实只要随着喜娘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申妙如白着一张俏脸儿，倒是真心笑了下：“多谢蓁妹妹宽慰，我实在有些紧张。”

  “姐姐如此人品，安王殿下一定会珍之爱之的。”

  这话听了，申妙如却有些笑不出来，想着自己的心事，她只淡淡点了点头。

  魏蓁也不再多说，告辞离开。

  几天之后，安王和申妙如的婚礼却成了宣朝人闭口不言的忌讳。

  婚礼十分盛大，自不必多说。

  宣太宗沈年在婚礼上亲自颁布圣旨，立安王沈忱为太子，申氏妙如为太子妃，这一举动更是将这场婚礼推到了空前绝后的顶点。

  然而，就在婚礼的第二日，朝野还未能完全消化沈忱被立为太子的时候，就出现了一个更加轰动的消息。

  宣太宗沈年，在乾清宫新婚夫妇敬茶认亲之时，吐血昏迷，人事不省。

  大喜之事，转瞬就成为了大丧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