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蓁

  用完中饭，两个老人家要叙叙旧，便打发几个小辈儿去栖霞寺里逛逛。

  郑汐妤为人媳妇儿，自是不好再像小姑娘似的只顾着自己玩儿，便主动请缨留下来照顾两位老太君。

  白老太君本想着难得来一回栖霞寺，不必拘着孩子，然而目光转到魏蓁，却又突然变了主意，“那汐妤就留下来吧，陪我们两个老人家说说话儿。”

  唐老安人也凑趣道：“这感情好，我今天也体验一把有孙媳妇儿的感觉。”

  白老太君瞥了她一眼，笑道：“你别急，下个月你大孙子的媳妇儿可就要进门了，到时候有的你摆谱地。”又嘱咐秦琢心和魏蓁道：“你们俩且去吧，平日里都在府中学规矩，今天也松散松散，只不要去的太远了。”

  秦琢心和魏蓁福了福身，便像两只放风的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飞走。

  老太君看着她们俩，摇了摇头，笑道：“都十五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唐老安人也捂着嘴笑：“这才好呢，是个小姑娘的样子。小小年纪就老成持重的，我还不喜欢呢。”

  老太君点了点闺蜜，“你啊，就是放纵她们小辈儿。”

  “小辈儿才要放纵呢，不然咱们干什么吃的。长辈啊，就是要护着小辈儿的。等咱们老了，一闭眼进了土里，她们自然也就成了长辈。这人啊，就是这样，小辈变成了长辈，这辈子也就快到头了。”

  唐老安人天生一副喜团团的眉眼，不笑起来的时候却也带着一股子平和的味道。

  老太君摇了摇头，“我们俩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就和你成了手帕交。”

  郑汐妤给两位老太君倒好了茶，这时候方才插嘴说了句话，“可见，这才是天赐的缘分呐。”

  笑着瞥了孙媳妇儿一眼，老太君说了今天的来意：“我邀你来这栖霞寺，也是为了一件事。我小孙女儿，你刚才也见过了，一团孩气。咱们府里就这么个女孩儿，她又自小长在我身边，不免就多偏疼了些。”

  “你们家阿光是首辅，认识的文人多些。我想啊，也不需那些门当户对什么的，只要找个真心上进，人品好的进士、举人，也就行了，想烦你帮我多留意着些。”

  唐老安人笑眯眯地一口答应：“你放心，我看着蓁蓁也偏疼呢，一定尽心尽力给她找个好人家的。”

  栖霞寺里的魏蓁还不知道祖母已经把她给交代出去了。

  “两位施主想去哪里，小僧给你们带路。”知客僧双手合十，躬身问道。

  “我早就想来栖霞寺观前朝业大师所刻之碑文，小师傅可否带我去？”一提到碑文，秦琢心两眼发光。

  说完，又看了魏蓁一眼：“蓁蓁你不知道，这业大师可是篆刻的大家，两手能同时刻字，且他本身亦是书法大家，其所作……”

  “琢心表姐，”魏蓁实在憋不住，打断了秦琢心地滔滔不绝，“你知道的，我对书法没什么太深的造诣，还是不去看碑文了吧。”

  难得出来放风，魏蓁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她看来看去也看不出名堂的地方。

  自动忽视掉一脸恨铁不成钢表情的秦琢心，魏蓁期期艾艾地问知客僧道：“小师傅，栖霞寺里还有没有什么胜景了，最好是纯自天然。”

  知客僧想了想，“施主既不喜欢人为雕琢，那小僧给您推荐一处地方。前面不远有一处冶春泉，泉水清澈见底。您在泉眼的地方拍手或是大声说话，会有水泡随着声音变换。”

  顿了顿，知客僧笑道：“这泉水从山中而来，清澈甘甜。很多茶道大家，都特意从此处取水烹茶。”

  魏蓁点点头，这个地方合她心意。

  “只是，碑林和冶春泉离的有些远，要不两位施主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再找人来带。”知客僧摸摸头，显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魏蓁笑了笑，“不用啦小师傅，你刚刚不是说离这里不远吗？你指个方向，我自己去吧。你放心，我旁边还带着丫鬟呢。”

  “这……好吧。”知客僧虽有些犹豫，却还是答应了，“您往前走到竹林听风，右拐就到了。只是这冶春泉离栖霞书院也不远，还望施主知晓。”

  魏蓁点点头，不过是些读书人，她才不怕呢，倒是他们应该避她如洪水猛兽才是。

  “那蓁蓁，我们一个时辰后就还在这里见面吧。”秦琢心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心中将要见到碑文的激动了。

  魏蓁笑着摆了摆手，“快去吧，琢心表姐。”又对知客僧行了个礼：“麻烦小师傅了。”

  冶春泉旁并无一人，春末的山寺，还有几座桃花固执地在盛开。几支疏影，横斜在泉水的上方，便有花瓣从天空飘飘荡荡而下，静静卧在水面上。

  这么安宁静谧的美景，魏蓁只想一人安安静静地享受。她摆了摆手，示意兰叶绿萝先退下，又慢慢走到花树下方，仔细欣赏。

  “姓魏的小丫头！”突然，平静的气氛被打破。

  魏蓁皱了皱眉，这样宛如梦境的美好，被这一声给打碎了。

  转过头，站在几米之外的，赫然是前不久初见的唐墨安。

  她惹这货了吗？应该没有吧。难道是小哥哥惹得？

  一时间，魏蓁的肚子里满是疑惑和厌烦，出口不免带了几分凌厉。

  “唐公子，非礼勿言。您是读书人，恐怕这句道理，应该比我这个小女子更懂。”

  “小丫头倒是伶牙俐齿，你别给我扯有的没的。小爷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你别想嫁给我。就你个肉鼓鼓的小包子，我还看不上眼。不要以为我奶奶喜欢你，你就能进我们唐家的门。”

  唐墨安还是如初见般站地直直，可却不再是出尘公子的模样。

  魏蓁气地心内小火苗乱窜，这小屁孩儿说谁是丫头呢，她都四舍五入快三十的人了被这个十七八的小孩子指着鼻子骂呢。居然还人生攻击起来了，她肉鼓鼓怎么啦，又没吃他唐家的米！

  不行，她得还击，而且要文雅地还击，让这小屁孩儿自愧不如。

  魏蓁闭了闭眼，又一下睁开，用脉脉含情的眼神看着唐墨安，嘴角漾出了一个娇媚的笑容。

  “唐公子，素闻您人如绿竹竹，清雅无双。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不过依小女子之间，您虽似竹，却不是竹公子，而像是竹夫人，”魏蓁顿了顿，笑靥更加如花，语声更加甜蜜，“有眼无珠腹内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