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蓁

  “什么？皇上还召见了魏蓁？”申妙如一下从榻上站起来，声音里带了凌厉。

  “是的娘娘，乐安县主在乾清宫待了半盏茶的时间。她走了以后，皇上派于总管赏赐了秦秀女。”芙蕖低眉敛声地汇报完，就颤抖着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呵，真是好样的，魏蓁。

  到宫里来，到她申妙如的地盘来，还能做成这样的事，带挈秦琢心，果真是不能小看了。

  皇上究竟，为什么会召见魏蓁呢？因为魏冰，还是因为……沈慎？

  即使感情再怎么拦住她不要往这里想，可是理智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才是真正的可能。

  沈忱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她自认再清楚不过。

  心软、重感情、不果决。

  关于牡丹宴那天，在园子里看到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反复闪回。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把手中的帕子撕来扯去，揉紧再放开，嫉妒的灰烬幻灭之后，申妙如的心冰凉而又平静。

  有些决定她不愿意下，可是不得不下。

  “去把朱贤海叫过来。”申妙如对着芙蕖淡淡吩咐。

  “皇后娘娘。”朱贤海殷勤道：“您上次吩咐我，探听乐安县主和秦秀女说了什么，我正要回报这件事情呢。”

  摆了摆手，申妙如让芙蕖和海棠退下。

  “这件事，你不用跟我再汇报了。”

  贵人的想法总是多变，而一个好奴才要做的，就是从来不问为什么。

  “奴才知道了，娘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申妙如不说话，只拿指甲在案几上一道道地轻轻划着。

  本能地对着声音感到厌恶，朱贤海抬头觑了一眼申皇后。

  精致的脸上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朱贤海，你想不想成为的永远的心腹？”半晌，申妙如这般发问道。

  “只要娘娘需要奴才，奴才就是娘娘的奴才。”朱贤海把头垂地低低，给出这样的回答。

  轻轻勾了勾嘴角，申妙如拍拍手：“果然是积年的老公公了，说话做事就是有分寸儿。”

  “你现在帮我做件事，就算是真正上了我这辆车。不到车毁人亡，你也别想下去。”

  申妙如笑笑：“不过你也别怕，我这马车走的可是康庄大道。”

  朱贤海故作沉吟了下，躬身道：“娘娘要奴才做些什么？”

  一步步走到朱贤海的面前，申妙如在他的耳边轻轻说道：“我要你，杀了乐安县主，魏蓁。”

  要说一丝诧异也没，是不可能的。

  不过朱贤海诧异的不是申妙如要他杀的人，诧异的是申皇后居然能够下此狠心。

  以他平日里对皇后的观察来说，不过只是个聪明一点儿的女人。虽然老是摆着副架子，但确实是好好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看来，他这回是有点走眼儿了。

  “之前我让你盯着镇国公府。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还是一了百了，比较合适。”

  背过身，申妙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方法，也不管你要花多少银子。”

  “我只有两个要求。”

  “第一，做的干净点儿，不要留下马脚；第二，做的利落点儿，我想要魏蓁的命，却不要她死的太痛苦。”

  “也算是，为了没出世的小皇子，积点儿福吧。”

  半转过头，申妙如的眼神似笑非笑：“怎么样，你可能办到？”

  可能办到？

  朱贤海缓缓直起了身子。

  他改换姓名，卖妻卖女，自己阉割进宫。

  从一个市井小混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他曾做到过太子身边的大太监，也曾在仪贵妃死后跌落谷底。

  什么都可以抛弃，只有两个字存在于他的血液里。

  野心。

  他要所有的，看不起他的人，都要恭恭敬敬地对他行礼，跪在地上舔他的鞋子。

  朱贤海眼眸里的光不住变换，为了这一天，他又有什么不可以做到的呢？

  不过是，区区，杀个人罢了。

  “奴才，领命。”

  坤宁宫空荡荡的宫殿里，突兀地响起了这声刺耳的回答。

  盛夏的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却也忍不住瑟缩。

  这宫里，好凉。

  “蓁蓁，你要去栖霞寺玩儿？”魏凌好久没来照妆楼，一来就是讨论玩儿的事。

  “怎么，小哥哥你要去玩儿？”

  “哪能啊，师傅现在天天拿我和君之那家伙比，课业多的压死人。”魏凌连连叫苦，眉毛和嘴巴一起往下耷。

  “好了，别张嘴死啊，闭嘴死啊的。君之表哥那天生是读书的料，”魏蓁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魏凌，“我看你啊，也就是个当吃货的料。”

  魏凌转了转眼睛，“你还真别说，我昨儿吃了个‘龙戏珠’，倒挺好吃的？”

  “哟，这名字听上去有点意思，是什么呀？”魏蓁撑着下巴认认真真地看着小哥哥。

  “嗨，你道是什么，就是‘肉圆肠子汤’！”

  把猪肠子煮的半熟，取起，缠绞成段。又用猪肉圆和着猪肠子，一起下在猪大骨汤里。

  “我和君之带着刘阁老家那小孙子，一起去吉祥楼吃饭，君之看到菜单上这个名儿就说有意趣，非要点来吃。”

  “刘阁老小孙子说肯定是用鲫鱼汆汤，加入虾馅儿挤成虾圆做的，他在家常吃，不值得什么。”

  “我跟他打赌，说肯定不是一道菜。让君之给咱们俩做了见证人。”

  “嘿嘿，最后自然是你英明神武的小哥哥我赢了！”

  魏凌做了个得意的样式，又把凳子踢了翻花儿，一只脚站了上去。

  “君之表哥吃了？”魏蓁无视掉小哥哥臭屁的表情，只好奇秦君之吃了没。

  像他这样的谪仙人，平日里自然是不会吃猪下水这样的东西。

  “吃了啊！你真该看看当时他那副表情！”魏凌乐不可支地道：“嘴上说着很脏，手却很诚实地拣了好多筷子。”

  这俩人就是两个活宝，臆想到魏凌描述的那副画面，魏蓁也不禁笑了起来。

  笑完了，她方道：“幸亏这里没有文字狱什么的，不然光是这道菜名儿，把大肠比作皇帝。”

  “不论是做这个的，还是点过这个菜的，都吃不了兜着走。”

  挠了挠头，魏凌有些不解：“小妹，这个‘文字狱’是什么，你小哥哥我博览群书还没听说过。”

  魏蓁自知失言，“文字狱”是她那个时空历史上的事，在这里却还不曾有。

  转了转眼睛，她赶忙把话题扯到宫里看秦琢心的见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