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蓁

  然而，想法是美好的，而现实总是与之背道而驰。

  堂堂宁王殿下可不管什么新意，只在他心头的快意。

  接到手不过三个时辰，沈慎已经拆了三个抽屉的礼物了。

  第一个抽屉是一片银杏叶做成的书签，第二个抽屉是一小包晒干的菊花茶，第三个抽屉是一幅小画。

  宁王殿下此刻，正抱着一杯菊花茶，舒舒服服地倚在迎枕上。

  一边用书签抵着下巴，一边面带春情，语含嫌弃地品评着魏蓁所作的小画。

  画上是座院落的一角，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小姑娘，正在和两只白绒绒的毛团玩地开心。

  而画面的角落里，垂花廊下露出了一片玄色衣角，显是有人正在看着这一人一狗的玩耍。

  画上的布置，与自己送给蓁蓁的那个院子严丝合缝地重合在了一起。

  沈慎的每一丝表情里都写着开心和满意。然而，他依旧用清冷的的声音淡淡批评道：“不知所云。”

  傲娇的宁王殿下，绝不是心口合一的男人。

  ……

  “混账！老匹夫！你这是趁火打劫！逆天而行！”沈忱劈手将一桌笔墨都扫在地上，疾言厉色地对着眼前人骂到。

  “陛下，此法乃是我道门中的不传之秘，请恕老道不能答应。”

  白发苍苍的老者站的笔直，面对年轻君王的怒火依旧不退一步。

  沈忱瞪着清云宫的宫主玄青，身子一起一伏，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朕，再问你最后一句，肯，还是不肯？”语意森气凛然，显是已经到了最后的容忍。

  这位天子向来有着宽厚仁和之名，治政之策也多采用清静无为之法，与民修养生息。

  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对周遭的事物就会十分敏感。虽则只是站立着，可这位天子的杀意，已经扑面而来。

  青玄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的机会。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

  直视着君王的眼睛，他叹了一口气。

  “罢了，您是应天命之主，宁王殿下亦是应天命之将星。”

  “老道若是一味地遵从祖宗规定，反倒是逆了天意。”

  刚刚还站地挺拔的老人，此时却带了点老态，对着沈忱拜了下去。

  “请您尊道教为国教，还有，给老道三个月的时间。”

  看着青玄垂下的背部，沈忱的眼眶酸涩。

  像是溺水的人爆发全力，终于抓住了海中的浮木，有了活下去的生机。

  他真的害怕，害怕这牛鼻子会为了什么祖宗规定，宁愿死清云宫满门，也不愿献出恢复阿慎功力的法子。

  这可是他唯一能找到的办法。

  闭上眼睛，大口地呼吸了几下，年轻的皇帝方才哑着嗓子道：“准”。

  “陛下，圣明。”玄青将头垂地更低，脸上却绽着笑纹，祖宗的规矩在讨价还价的时候格外好用。

  “皇上。”殿外的朱贤海轻轻敲了敲，“皇后娘娘来了。”

  沈忱抿了抿嘴角，申妙如的到来，他确实未曾想过。

  自从那件事以后，他也常常去坤宁宫，然而申妙如或是称病不出，或是两人对坐无言。

  没想到，她今天居然会来乾清宫。

  “皇后说什么事情了吗？”

  朱贤海回道：“皇后娘娘说，就是来看看您。”

  沈忱沉默不语，半晌点点头，“让她进来吧。”又看向青玄，“你先回去做好准备，朕会尽快颁布旨意的。”

  青玄深深施礼，“陛下圣安，老道告退。”

  殿外，等候已久的申妙如仔仔细细地看着青玄带来的两个徒弟。

  两个小道童都年纪尚小，还在总角之年。

  一个长得机灵的，虽是低着头，却时不时用余光偷偷瞄着申妙如。

  另一个长得面阔口方的，却紧紧低着头，不敢往皇后的方向看上一眼。

  终于，长得机灵的小道童又一次的偷看被申皇后撞了个正着。

  申妙如并未开口斥责，只是含笑睇了一眼，机灵的小道童面上飞红，匆匆忙忙地低下头去。旁边的小道童虽从始至终都未抬起头来，却随着机灵小道童的动作，也将头埋得更低。

  看着眼前这一幕，申妙如嘴边的那抹笑含地更深。

  殿门被推开，朱贤海领着青玄走了出来，“皇后娘娘，皇上让您进去呢。”

  申妙如点点头，对着青玄道：“这位是？”

  “老道是清云宫第十二代宫主玄青，见过皇后娘娘。”

  青玄对着申皇后深深施了一礼，恭敬却带着疏离。

  “原来是玄青道长，据说道长早年就得了道，一直云游四方，度人度世。”

  “本宫的祖父曾经在家中对我说过，他在这世上佩服的人不多，玄青道长却绝对是其中一个。”

  能被申时行赞赏的人，这世上委实不多见。得此殊荣，青玄脸上并无异色，依旧只是有礼有节地道谢。

  申妙如并不在意的样子，笑地真诚，对着旁边的芙蕖吩咐道：“你等下去本宫的库里挑几件珍品，让青玄道长带回去。”

  说完，她对着道人含笑点头，自顾自地进了殿门。

  朱贤海一路将玄青送出了宫门，芙蕖带着一行人匆匆赶来。

  “朱总管也走的太快了些，幸好赶上了，不然我们娘娘肯定要责罚我的。”芙蕖半真半假地埋怨着，又指挥后面的宫人，一一将赏赐亮了出来。

  阎道子的三星图，王沁之的道德经，李源大家的玉雕拂尘，申妙如的赏赐各个是道门中人求之不得的精品。

  身后的小童眼睛直看地眼睛发光，青玄却心中微沉。

  无功不受禄，他已经从皇帝陛下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无需再走皇后的路子。

  人皆要顺时顺势而为，皇上是天下大道，皇后却未必如此。

  “皇后娘娘如此盛情，青玄受之有愧。”老道面色严肃，躬身拒绝。

  芙蕖微微一笑，“皇后娘娘说了，这都是您应得的，千万不要拒绝。”

  “您都已经一百一十岁，容颜却依旧如同不逾矩之年一般，必是驻颜有术。”

  “皇后娘娘赠予您这些东西，也不过是想从您那里得些葆养青春的诀窍罢了。”

  芙蕖笑语吟吟，“这点小事，您不会藏私，让皇后娘娘失望吧。”

  申皇后的话交代到这份上，青玄心知，此事已经不可再拒。

  他点点头，“既然如此，那老道就恭敬不如从命。皇后娘娘的心意，老道收下了，几张方子，随后就会派人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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