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彤
旧日某年，韩愈坐在大堂之上，算起来离侄孙出走大概已经有了数十个年头，当年还稍有黑发的韩愈鬓已全部染白，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老人。
那天，是他的寿辰。
看着庭院里来来往往前来给他贺寿的旧人、朋友、亲戚还有那些不知名的官员，他却感到一种莫名的落寞。
越是繁华之时，越是冷寂之时。
而就在他无聊的时候，一个一身白袍的道人径直走了进来，韩愈盯着他分辨了好半天，才惊讶地一叹：“侄孙！”
时隔多少春秋，他本以为两人不再会有见面的机会，却不想侄孙倒是还记得他的寿辰。
本来他看到侄孙十分高兴，却又见他的样子非常邋遢，不像是混出了什么名堂，所以心中又开始生气，不过这大喜的日子也不便对他发火，就简单聊了两句让他落座了。
寿宴之上，韩愈想开口让韩湘子讲讲他这些年的作为，趁机让他出出丑，实际是希望他弃道返家。可是，韩湘子却一拂水袖，凭空变出了一盆艳丽的牡丹花。
而且这牡丹花不是清新的雅白，不是妩媚的浅粉，而是那火烈的大红。牡丹香绝，花香四溢，绿掌之叶，丹红之花。花瓣热烈地绽放着，黄色的花蕊在层叠的花朵中摇曳，招引着四方的蜂蝶。
要知道，在这个季节，是不可能有牡丹花的。
众人再细看那花，竟然在它上面看到了两行诗字！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好诗是好诗，但是韩愈并不觉得这两句和当时的寿宴有任何关系。
只有韩湘子静静地捧起手里的杯茶，微笑细呷。
“我明白了，原来这才是韩文公那千古名句的由来。”卷毛惊叹道，原来短短两句诗里还有这样久远的渊源。
“没错，”老铭继续说道，“后来韩愈谏迎佛骨触怒皇帝，被贬潮州，路过陕西秦岭蓝关时才明白韩湘子早已得道成仙，当年寿诞上变出诗句是在暗中提醒他。”
紧接着，老铭挥动赤霄，血色的剑气破空一闪，瞬间就斩开了天地间的幻境。
他径直走到奄奄一息的角端面前，淡淡地看着它。
“韩湘子仙风道骨，放浪不羁，逍遥一生，没有丝毫顾忌，而他唯一的牵挂，便是那亦父亦师的叔公——韩愈。”
就在此时，巴萨忽的一下子跪了下来，对着角端伏地一拜，让老铭、卷毛乃至是角端都吃了一惊。理论上来说平时这种场景都是在他看比赛时巴塞罗那那边进球才会出现的。
“胖子，你这是干什么？”卷毛不解地问。
只见他长长地一拜，就像古人对待先人的大礼。
“韩湘子就算死后依然化作角端，永远地守护先师韩文公的灵魂，这是执念，也是信仰。我胖子是学汉语的，不论是韩湘子还是韩文公都是名垂千古的先人，都是值得我敬仰的，不论如何，这一拜我必须叩。”
大家谁都没想到，平时满脸逗比样子没一点正经、丝毫不跟严肃沾边的巴萨，竟然还有这样有心的一面。
谁都不是傻子，谁都不只是别人人生的点缀，谁都有自己所信仰的东西。
没有人取笑这个浑身臃肿、伏地叩拜、犹如笑柄的两百斤大胖子。而且这一次，他没有结巴。
“好吧，我的灵角可以给你们，不过我要知道你们要它来做什么。”角端低声说道。
“角端灵角唯一的用处，当时是为了那把上古之弓。”老铭的眼睛里异芒闪烁，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古书记载角端之角可做为弓，以幻神之力重塑天下神弓，而古弓中的极品······”
“彤。”
角端此时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把神器重生时的样子，风风火火的弓身，还有那个风风火火的男人，那个连他都是在史书和其他神的介绍中才略微了解的男人。
“看来白泽说的没有错，这果然是个逝者回归的时代啊。”
它的眼神迷离起来，自己的身体也如幻境般开始渐渐地虚化，唯有那五彩的灵角依然焕发着千年不减的光芒。
······
三危山，混元古洞。
夜晚还是那样静悄悄地，晚空的风仍旧寒凉，却没有那么凛冽了。仿佛是为了不打扰这温馨的一幕，空气都停止了运动。
少明搂着这个不知名的女孩，虽然从未见过却是莫名的熟悉。
“真的，真的是你吗？”他哭道。
就像丢了一样东西丢了很多年，心里一直记着它，记了好多年，等到记忆都快被模糊和忘记掉的时候，它突然回来了，回来地让你毫无防备，让你心涩地嚎啕大哭。
女孩很配合地紧紧抱住他，两手搂到他的背后，在腰间环绕而扣，可是下一秒，一切就都凝固了。
“对不起，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刹那间！女孩猛然张开嘴，一口死命地咬进了少明的右肩膀上！
他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叫，带起树丛里一群偷窥的鸟儿，穿透云霄。
整座三危山的狗都被吵醒了。
“你！你到底是谁？”少明捂着受伤的右肩连滚带爬躲到后面去，靠在了石洞的墙边。
血不住地渗出来，染红了身后的石壁和他的衣衫，血腥味飘荡，在空气中混杂，与水汽凝聚。
女孩阴沉着脸，低头散发，摇摇晃晃地向他步步逼近，双目绽露凶光，动作让少明想起生化危机里僵尸的样子，给他惊出一身冷汗，难道是“活死人”？
“哼哼，算来没准这是我的最后一餐了呢，算了，就让你活着看一次我的真身吧。”
说罢，她便四肢触地，全身开始剧烈地膨胀变大。她的衣服被生生地撕裂开来，身体上下长出厚重的长毛，就像是西藏的牦牛那样；其头上生出四只硕大的巨角，尖头锐利如锋，吃它一撞估计会直接被扎穿，在身上开几个大血洞。
她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这头三米多高的庞然大物昂然站起来，对着崇少明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吼！
三危山食人巨兽，獓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