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世

  “自从獓因在上古大审判中被打入人间轮回，我便生生世世都要背负这千古的罪孽。”

  说着，躺在父亲怀中的小雅已经泪流满面，悲伤不已。痛苦的气氛弥散着，在场的每个人不由得心中阵阵颤抖。

  “说什么‘为恶千年、罪有应得’，我真是看够你们这些人的嘴脸了！”

  她愤怒地望向宗龙景，而他竟然愧疚地低下头不愿意看到她含泪的眼睛。

  “每一世，我都要为了生存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还要时时刻刻小心被别人看到，一旦被人发现，就会有无穷的鄙视和憎恨生生把我淹没！每一次当我想起前世轮回的时候，我真的想去求阎王让我永生永世待在地狱，不要再让我这个异类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受尽他人的冷眼和嘲讽了······”

  满面泪痕的小雅转过头来，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起父亲的脸颊。

  “如果不是爸爸，我真的一点都不留恋这个冷酷的世界······”

  “小雅······”

  父女二人搂在一起，嚎啕大哭。

  悲恸染湿了夜晚，唯有风还在萧索地吹。鸟鸣声早已经没有了，仅仅留下了一片哀伤的情。

  小雅她苦苦追寻了千年，却并不是每世都能找到他。

  然而命中的大限却提醒她，她的轮回快要结束了。这是她人世的最后一次了，说到底獓因也不过是三危山的一个山神小兽，没有与天地同寿的生命。

  “让我再最后见他一面吧。”

  她想，这次可能真的要道一个永别了。老人的轮回还会继续，还会有新的女儿们，但他的生命中再也不会遇见她了。

  这时，小雅已经十分虚弱了，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指了指自己的口袋。

  老人会意地从她的衣袋里取出了几块她最爱吃的薄荷糖。

  除了人肉，这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了。只有每次在含着薄荷糖享受那沁人的清爽的时候，她才会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不只是个活了千年的怪物，还是个有血有肉、有爱有恨的人那！

  “老爸，下辈子，你还会想我吗？”

  女孩水似的双眼中噙满了爱意。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抱起她，蹒跚着脚步缓缓离开。

  “别怕，女儿，咱们回家去，爸爸带你回家······”

  遥遥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在黑夜里渐渐迷蒙模糊，宗龙景一句话也不说，却感到心里满满的震撼和感触。

  “宗叔，就这么放他们走吗？”少明小声问。

  “她深受绝命之伤，已经没有时日了。还是让他们父女俩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时间吧······”

  不知不觉，凌晨的夜已经过去了，旭日开始自东方升起，一寸一寸地驱赶冷夜、照耀大地。暖人的阳光似轻柔的手安抚着地面、森林、山丘和人们的脸颊。昼夜轮回之下，崭新的一天悄然来临，从不说话，也从未缺席。

  世间万物永远在这轮回中倥偬与匆匆，纵是物是人非、流年不再、神亦老去，也总有某些东西会值得我们记忆，尽管短暂，用自己全部的一生也足矣。

  在混元古洞上方不远处的一道峭崖之上，那个被少明他们捡到的小男孩正摇晃着双腿，安然地坐着，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他抬眼望向那天边升起的曙光，嘴角露出一丝惬意的微笑。

  ······

  上海，挪威森林酒吧。

  “他没什么好聊的，你换个话题吧。”江莉突然变的很生气，一脸不爽的样子。

  “怎么会没什么好聊的呢，好歹你追了他7年啊······”

  西门天宇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故意提起从前的事情。

  “是，我是追了他七年，至今他也没对我有丝毫回应，但是我不后悔！”

  “不后悔？呵呵，”他端起酒杯轻抿掉一口，“我看当初抛弃我的时候你也一点都不后悔吧？”

  “你！”江莉被他这一句话就给噎住了，竟然无话可以反驳。

  “唉。我本以为是我太无能，给你家族丢脸了，所以你会弃我而去，”西门的语气十分地和缓，满是经历了世事沧桑后的成熟，“可是后来呢？等我努力奋斗、功成名就之后呢？你却再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了！”

  突然，他猛地把酒杯往桌子上拍，杯中的红酒“嘭”地一下洒出半杯，溅了满桌。

  “后来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你一个千金小姐，东方开发区的大姐大，为了他放弃自己继承家业的权利，甘愿与家中一刀两段，到他的小酒吧里做服务生。真是个感人的爱情故事哈？”

  “天宇，你喝醉了。”

  “不，我没喝醉，我很清醒。”他慢慢抽出几片纸抽，去擦桌上洒的红酒。

  “我不知道这个男人有什么吸引你的，让你这么着迷。但是我想告诉你，小鱼，不论什么时候我都欢迎你回来。”

  “多谢你的好意，不必了。”江莉很直接地回绝他，没有丝毫思考。

  西门当然知道她会这么回答，但那又如何呢，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她。

  最后，他慢慢站起身来，整理整理衣服，向外面走去。

  忽的，他却又停下了脚步，怔了片刻，头也不回地抛下了一句话。

  “对了，还有一件事，最近你让他最好小心点，如果被我碰上，我可不会看你的面子手下留情。”他的语气很沉重，像是宣布什么事情一样。

  “不用了，他现在在云南出差，不会遇到你的，你无需担心被他找麻烦。”

  “哈，那可不一定。”他的语气突然变了，透出一种十分的邪气，“你们的事情我可是知道的，比如——苍龙。”

  “什么？你知道‘古董’的事？”

  江莉十分惊讶，原本她还以为西门天宇不过是个有点小成就的商人，却没想到他竟然也踏进了‘古董’这个圈子里。

  “我在东海等你们。”说罢，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江莉一人在原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