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季

  复赛九点开始。

  林主任一脸苦笑着对陈染说：“但愿周琳娜这次不要再填什么乱了。”

  “不是换成陈凯南了吗？”陈染不解地问道。

  “她的叔叔是广告的赞助商，得给个面子。”林主任也是一脸无奈，陈染知道这是台长决定的。

  “有了上次的教训，应该不会了。”陈染说道。

  “陈染，有什么情况你灵活应变。”林主任又道。

  “知道。”陈染说道。

  林主任的担心是多余的，一天的复赛，周琳娜显得中规中矩，大概是上一次的教训的确挺深刻的，所以不敢再轻易说话。

  “走了，吃饭去。陈染，你聚餐都缺席几次了，这次一定要去了。”林主任到是一番热心肠。

  “林主任，我想，”陈染想编个理由。她不想去，因为不喜欢，也因为不想跟周琳娜在一起显得尴尬。

  还没等陈染说完就被林主任打断了，“前段时间家里有事，大家都能理解，今天晚上的聚餐必须参加。可是五星级的待遇，也是我们广告客户嘉禾酒店赞助的，食物上档次，绝对的高大上。”林主任说的和颜悦色，陈染实在是无法拒绝这样的好意。

  食物绝对五星级标准，一上来就是一个东星斑。

  “这可是延年益寿营养丰富的好东西，听说是深海鱼，全身都是宝，要生长几十年。”林主任一边介绍一边招呼大家食用。“赶紧吃啊，鱼就是要趁热吃才鲜美。”

  陈染夹起腹部的一块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品着，肉质相当有嚼劲，非其他鱼类肉质细腻绵软的特性，就这个不同之处，也足够人们记住它了。

  接下来什么山药糕，像鸡蛋羹一样，上面撒着琥珀核桃碎，吃到口里也不见得知道是什么，如果没有菜名提示的话，绝对猜不出来食材是什么，口感层次丰富，颜色亮丽。

  桂花蜜汁藕，藕片中裹着糯米，外用蜂蜜披身，并有桂花点缀，不仅外形精致有形，咬上一口更能体验到藕断丝连的浓情蜜意。在炎炎夏日，这可是一款绝好的消暑佳品。

  “林主任，这一餐饭下来可是价格不菲吧。”周琳娜问道。

  “那当然，不过抵广告费了。”林主任说道。

  “我就说台里不会那么大方。”周琳娜说道。

  没人往下接话，周琳娜自顾自地说下去，“因为我让大家的劳务费没有了，我觉得很对不起大家。但是”

  不光是陈染，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想听接下来周琳娜要说什么，

  林主任说道：“劳务费的事，我找过了，现在台里财政紧张，过段时间再说。”

  “区区几个小钱，就是想给拖黄了。”周琳娜说道。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没再说话。这种场合向着谁说都不合适，偏向林主任显得溜须拍马，偏向周琳娜又要得罪上司。

  “我跟叔叔说了，不行就从赞助费里出。”此话一出，就看到林主任的脸色立刻变成了铁青色，这不是明显着说他办事不利嘛。他不顾一切地抢过话头儿说道：“周琳娜，劳务费的事情，我会处理的。不用你。”

  “毕竟是我引起的。”周琳娜还在强调理由。

  “那也不用了，你以后少惹点麻烦就行了。”林主任很不客气地说道。

  “可是，”周琳娜还想在说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林主任拿出了上司的威严。

  “林主任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成见，可以当面说出来，我帮大家解决问题还不行吗？”周琳娜这话说得就是不把林主任放在眼中的一副架势。

  “是，有成见。”林主任主动承认了，“不要因为你的叔叔提供了赞助费，你就可以对什么事都指手画脚。事情是你闹出来的，就不麻烦你解决了。你跟大家在这里表忠心，表态度，还轮不上你。”

  林主任怎么了，平时能压住火的一个人，现在是要鱼死网破吗？是不是喝醉了，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我还告诉你，你要是想在音乐部，就乖乖地做好录音工作，别就想着往主持人的路上奔，你不够条件。”林主任这句话算是赤裸裸地扇了周琳娜一记耳光。

  所有人都看着林主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令人瞠目结舌又刮目相看。把大家心里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给力。早就看着这个周琳娜不顺眼了，这种人不给她点儿厉害瞧瞧，就会蹬鼻子上脸。

  林主任早就对这件事心怀不满，但是考虑到大家的情绪还是找了三次台长，都被台长堵了回来，心情大为不爽，也只能自己咽下这口气，没想到周琳娜端到餐面说了这事，生气是难免的，甚至已经不能用生气这个词了，这就表明了他的无能，这么点事都摆不平，不配当这个主任。台里不给他留情面也就算了，下属也这样不知深浅地评头论足就是对他的大为不敬。他心一横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大不了不当这个主任了，也不能让大家笑话他没骨气，没气节。

  林主任在音乐部这几年，成绩还是有目共睹的。连续几年的歌手大赛就是他光辉灿烂的奖牌，每一年都给台里创造白花花的银子，更重要的是赢得了口碑和收视率第一的美名。

  电视编导毕业的林方明，平时不善言辞，显得有点木讷，性情随和，刚才的这一番言论仿佛是判若两人，看来人的两面性充分地暴露了出来，一个是众目睽睽之下的自己，是一个活在别人目光下的假象的自己，有收敛的成分。而另一个则是隐秘的自己，是真实的自己。他把隐秘的自己暴露了出来，反倒令人相信这才是他。

  林方明也看到了台里管理体制上缺少人性化，僵化死板，漏洞百出，早有不满，只是憋在心里没有发作，殊不知这些情绪积累久了，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样，能量会几何倍增的。今天总算爆发了一回。靶子虽然射向了周琳娜，但也是活该，谁让她先点燃了他的引爆线。

  周琳娜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定是吓傻了，呆住了。

  张博毕竟是年纪最大的人，见的多了，就打圆场说道：“劳务费的事情，有也好，没有也好，没有人会计较。”

  “我就等着那一万元的劳务费交房租，一交就是一个季度的，房主简直想害死人。”罗盏一操着一口湖南话说道。这个身材纤细，身体单薄的女孩，她上大学后的第一个愿望就是留在这座城市。但是这座城市却用一种残酷的方式剥夺着她的劳动果实，那就是房租。

  陈染想这是怎么了，性情大爆发吗。她不想这样，她不想跟人闹别扭，更不想发生言语上的争执。她只想躲在自己壳里，安静地生活。她想以后再也不参加这样的聚餐了。

  一餐饭不欢而散，把五星级酒店标准的食物吃进去，换得的却是不匹配的心情。这算不算舍本求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