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魇
乔欣玥永远忘不了那个场景。
当她走在二楼寝室的回廊里胡思乱想，一声凄厉的尖叫引她看去。
一转头，亮的发红的太阳藏在远处的建筑物后面，将周边云彩染红，给建筑物铺上一层金光。
就在那一瞬间，一道黑影突然掉入这静谧的夕阳景观里。
乔欣玥回过神的时候，发觉她张大了嘴，也不知她是否喊出了声，她只觉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里。
哭声、叫声、走动声纷沓而至。
乔欣玥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敢往下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老师们很快赶来了，将宿舍里的人全部驱散。
一名女老师在二楼看见了乔欣玥，将她拉下了楼，到了一楼后用手蒙住了她的眼睛。乔欣玥听见一个妇女在大声哭泣，用方言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不时嚎叫一句。
“快去上晚自习。”女老师将她带出后，留下了这一句又进去了。
几个老师站在出入口低声交谈，有时吼走一些闻风过来的学生，学生聚的越来越多，一个老师最终走过来赶学生，吼骂也越来越严厉。
乔欣玥失魂落魄的往教学楼走去，路上很多人跟她反方向，她知道他们去哪。
甚至还有一群结伴的女孩子拦住了乔欣玥，“欸，同学，那边真的有人跳楼？”
乔欣玥看着这些女孩子八卦的面孔，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
“你们……你们……”乔欣玥指着她们，半天说不出话来。
乔欣玥全身泛起一阵无力感，不想跟她们多言，直接走开了。
“那个人干嘛哦？好不爽。“
“就是。“
乔欣玥听着背后的议论，内心毫无波动，加快了脚步。
回到教室，大家已经在议论今天下午的跳楼事件了。
“听说今天女寝有人跳楼！”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
“就刚刚，老师已经把女寝围起来了。”
“几年级的？为什么要跳楼？”
“高三的，原因还不知道。”
平常这个时候大家要么写作业，要么读书背诵，今天成群结对围在一起议论着 。
乔欣玥走向自己座位，同桌傅雨晨急忙拉住了她，凑到她耳边问：
“欣玥，你没事吧？今天下午你不是去寝室拿东西吗，你不会看到了吧？”
“嗯。”乔欣玥的无力感还未褪去。
傅雨晨突然给了乔欣玥一个熊抱，不住的拍着她的背。
“天哪，肯定吓死了，看你脸色白的。”
乔欣玥对这突然的亲昵有些不适，她本身就不太喜欢跟别人肢体接触，但是傅雨晨的话暖进了她的心里。乔欣玥忍住推开的欲望，并拍了拍雨晨肩膀。
“我没事。”
傅雨晨随即松开了手，“那就好，那就好。”
乔欣玥回到座位上，出神。傅雨晨见乔欣玥这个样子，也没再多问。
她们座位后面一搓人还在讨论着。
“跳楼的是高三的学姐，她妈妈是四楼的宿管阿姨。”
“叫什么名字？”
“阳兰。”
“你说叫什么？”乔欣玥突然转过身来，把谈话的同学吓了一跳。
“欣玥，你的表情好吓人啊。”旁边傅雨晨被乔欣玥的神情吓到了，她印象里的欣玥向来波澜不惊，从没有见过欣玥如此惊恐。
“阳兰，怎么了？乔欣玥你认识？”后面一个男同学答道。
“哪个yang，杨树的杨，还是阳光的阳？”乔欣玥皱眉，呼吸渐渐加重。
“不……不知道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男同学也被乔欣玥的气势吓到，“还有人姓阳光的阳啊……”
乔欣玥起身冲了出去。
“欸，你去哪啊欣玥，快上晚自习了。”傅雨晨张望道。
乔欣玥找到了属于高三的教学楼，在一楼就看到了高三（1）班。
她走到班门口，这个班也不在学习，也是一群人一群人的在议论。
乔欣玥拦住一个从班门出来的女生，问道：“学姐，那个……阳兰……”
女生怒道：“你们怎么这么八卦！让逝者安息不好吗？”
“这么说，真的是阳兰吗？”乔欣玥感觉自己心中的一块塌了。
女生看乔欣玥表情，发觉自己好像错怪了她。
乔欣玥不死心问道：“你们班是不是有两个yang兰？”
女生沉默了一会儿，说：“只有一个，阳光的阳。”
一股恶心感升上来，乔欣玥想呕呕不出来，把眼泪给呛了出来。
乔欣玥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认识的人离开这个世界，就算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妈妈也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好好的活着。
阳兰，你曾经可是我的光啊，怎么会这样？
她还记得暑假和阳兰网上聊天：
乔：阳兰！我考上浅州二中了！
阳：真的？这样我们又可以见面了，要来找我玩哦，我过完暑假就是在高三（1）班了，到时候找我。
乔：好啊。对了，浅州二中的食堂有哪些好吃的？
阳：食堂二楼的炒饭和三楼的牛肉面超级棒，一定要吃！
……
“雨晨，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小时候父母吵架的时候我就躲在隔壁姐姐的家里吧，她对我超好，经常安慰我，就像亲姐姐一样。”乔欣玥顿了顿，“她就是阳兰。”
傅雨晨说不出话来，默默听着。
“后来阳兰他们家搬家了，初中跟我上的不是同一所，但我们在网上还有联系。”
“然后高中我们考了同一所，本来说好开学后找阳兰玩，结果我一直没去。”
“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乔欣玥渐渐把头埋进臂弯里，不再言语。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有人拦住了傅雨晨。
“她怎么了？”
傅雨晨没问那个“她”是谁，揶揄道：“你自己不会去问啊？”
陆枫白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哎呀，校园王子怎么能这样呢？“
“校园王子”是一个梗，对陆枫来说是嘲讽意。上次晚会，陆枫出演一个话剧，饰演校园王子类型的角色，由于剧本写得很好，演员很出色，获得很大反响，特别是男主角陆枫一炮成名，让半个学校的女生发觉了陆枫的颜值。
傅雨晨跟乔欣玥混久了，也知道陆枫私下里的别扭劲，两人常常以“校园王子”嘲笑他。
“随你怎么嘲，快说你知道的。”
陆枫居然一反常态。
傅雨晨惊讶了一下，收起了玩笑的心态，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晚上大家回到了寝室，女寝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地上没有丝毫血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寝室里依旧在讨论着阳兰。
乔欣玥塞上耳塞，拉上床帘，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她醒来的时候，帘子外已经没有光线，室友都睡下了。
可是她好想，好想找个人说说她刚才的梦有多可怕。
她上铺是傅雨晨，但她并不想打扰她。
傅雨晨床板下有荧光贴纸，几百个荧光贴纸发着绿光，像是星空一样。
这个美景只有乔欣玥见过。
而这贴纸并不是她们寝室的人贴的，大概是以前住在这个寝室的人吧。
乔欣玥就这么数着，一共有198个荧光贴纸。
纵然如此也并没有入眠，就这样到了天亮。
意外的，第二天班主任上完课之后居然提起了跳楼的事情。
“高三跳楼的女生，是因为她不愿意她妈妈当宿管阿姨，争吵的时候跳下去的。”班主任推了推眼镜，说，“到外面不要乱传啊。”
“这件事不关学校的事，学校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给她妈妈送了抚恤金。”班主任接着补充道，“以后别动不动就想不开，你们才十几岁，未来的路很长……”
傅雨晨正听着，却瞧见乔欣玥面若冰霜。
“欸，怎么了？“傅雨晨用胳膊肘动了欣玥一下。
“按老师的话说，阳兰就是瞧不起她妈妈做宿管，觉得丢人。我不信阳兰是这样的人。”乔欣玥说，“就算是这样，阳兰也不至于跳楼。这个理由未免太单薄了。”
“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这样。”
“阳兰的死肯定跟学校有一定的关系，宿管阿姨的事应该不是胡编的，只是学校把这一个方面告诉我们，好堵住我们的嘴，不让我们继续八卦下去，挖到其他的料。”
“可是……”
“太奇怪了不是吗？明明没有必要跟我们解释，当作没发生过掩饰过去就行的。”
“嗯……是蛮奇怪。”傅雨晨沉思了一会儿后赞同道。
“雨晨。”
“嗯？”
“我想知道，阳兰死前到底是抱着何种心态赴死。”
说完，乔欣玥转过头，望着窗外久久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