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浊色
凤伊莲的交际能力向来是极好的，二人一起聊了整个下午，傍晚尚还有说有笑地从房内走出来。
“莲儿姐姐，这是我们使者从西域带回来的胭脂，涂抹之后通体异香，先给你一瓶哦，今天晚上灯会你就用这个吧！”言罢，慕容瑶不由分说地将小盒子往凤伊莲怀里一塞，欢快地跑跳着离去。
凤伊莲目送慕容瑶远去，抛了抛手中的胭脂盒，晃晃脑袋，嘴角隐隐含笑。
“好东西。”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时年中秋灯节的主场位于连山河，灯火漫天，犹如白昼。
四处都是莺莺燕燕的女子，但闻香风十里，便已陶醉其中，微醺怡然。
那笙歌漫漫，旖旎风光，早已化作阑珊夜火，星星点点落在湖面。
“哇，今年的花灯比去年的更好看呢！”一进入灯会主场，慕容瑶似乎童心大起，宛若六岁孩童，蹦蹦跳跳地看这看那。
凤伊莲只得耸肩敷衍，毕竟去年这时候，她还在后山静修呢。
下一刻，她的脸蛋埋在阴影里，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奇怪，她的脸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嫉妒地看着那张令人发狂的妖颜，慕容瑶暗道，“难道说她起了疑心没用我的胭脂？”
她知道凤伊莲不是炼药师，自然也就不会发现这份胭脂里的紫苑草若和石灰粉相混合，是致人身体奇臭的毒药。
立刻摇头否定了这种猜测：“兴许是药效还没到，哼，在这中秋灯会上丢了脸，我看你以后还怎么见人！”
“莲儿姐姐。”行至半路，慕容瑶忽然出言叫住了凤伊莲，“瑶儿，瑶儿……”
“何事？”凤伊莲转身，笑着道，“怕不是没吃晚膳，这会儿饿肚子了吧？”
慕容瑶见凤伊莲主动入套，心中得意起来：“嘻嘻，被莲儿姐姐猜中了。”
“走吧，正好这里就是醉仙楼。”凤伊莲不在意地摆摆手，挥袖指向不远处一栋华丽的小楼，提议道，“中秋节这会儿有石榴酒，醉仙楼的更是远近闻名，走，我请你吃饭！”
“谢谢姐姐，瑶儿就却之不恭啦！”慕容瑶闻言，不由得意满怀，眼珠滴溜溜一转，心道，凤伊莲呀凤伊莲，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倒是闯进来了，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二人一同行至醉仙楼下，便有小二殷勤地迎了上来：“二位姑娘楼上雅间请！”
二人在小二的陪同下直接上了三楼，富丽堂皇的雕花阑干，高贵典雅的锈金丝笼，笙歌阵阵，香烛如玉，是富人醉生梦死的好去处。
“来，承蒙姐姐款待，妹妹无以为报，只得以茶代酒，以表谢意。”
茶水稀里哗啦地冲进了上好玉杯中，凤伊莲举起，向着慕容瑶分外亲切地笑着：“来吧，这石榴酒远近闻名，瑶儿既然来了轩辕，不如尝一尝这里盛产的滋味。”
慕容瑶手执玉杯，素白的小脸上笑容满溢，让人情不自禁心生怜爱：“轩辕的东西就是好呢！”
“是么？”不以为意地抿着石榴酒，凤伊莲饶有兴趣地继续盘问，“慕云皇国可不是也有不少东西，瑶儿怎就觉得不好？”
慕容瑶小嘴一嘟，幽怨道：“也不知道父皇怎么了，竟是连吃穿用度稍稍好一点也不许，瑶儿已经连续好几次没有领够金银了，怎么买那些东西。”
凤伊莲微微一笑：“公主还真是太小了，没有钱，可以自己挣，再说，慕云处于富饶之地，何愁没有好东西。”
孰知慕容瑶皱着小脸，苦巴巴地道：“才没呢，我们慕云这几年连花灯都没有了，街上的百姓个个都愁眉苦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皇兄皇姐也都不见踪影，瑶儿只好自己跑出来玩了。”
话头一转，慕容瑶又继续道：“不过说起来，我们那边也进口了好些东西，向葛布啊，玉露啊，下回给姐姐带来看看吧！”
凤伊莲没想到慕容瑶这么快就把老底给透了，当下心头一乐，顺势举箸道：“来来来，说了这么久还未动筷，一会儿莫要赶不上花灯――王爷也该等急了，吃饭，吃饭！”
慕容瑶听闻龙凌昆欲来，一颗心都要飘了起来，心花怒放，满面欢喜，兴致勃勃地夹菜吃饭，恨不能立即完事去见龙凌昆：“来，姐姐，一同吃！”
“好啊！”
此时正是红霞满天，月牙才刚刚露了眉角，晓风和着似火华云，烧了半边天。
“哈哈哈，好满足啊！”
“是呢。”凤伊莲轻拉着慕容瑶的小手，四下张望，“瑶儿，我们快去灯会主场吧，好想知道今年灯花是什么样子。”
慕容瑶正有此意，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好。”
二人方才迈步，却与一个白袍男子擦肩而过，确切地说，那白袍男子，在与二女相会之时，停下脚步，微微蹙眉。
“姑娘，我劝你还是回家洗个澡再去灯会吧。”
温润的嗓音如行云流水，清澈空灵，极富穿透力，慕容瑶听闻之下，便也呼吸一滞，想着这是怎样一个男子，有着这般妙音。
只是待到听清楚对方所言，慕容瑶不由惊讶地仰着小脸，满脸困惑地看着男子：“什么，你在说我？”
想到那男子先前略带嘲讽鄙夷的语气，不由怒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
白袍男子面不改色，倒是慕容瑶心中一惊：“咦……他的打扮……”
见这男子眼角上挑，风华无双，一身白袍将他颀长的身姿完美凸现，只可惜，那白袍边缘特殊的花纹，昭示着他不同寻常的身份――
“他是个鸭！”
难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哼，想通过这招来巴上本公主，是不可能的！”“想明白”了这点，慕容瑶顿时趾高气扬地昂起头，指着男人气吁吁道。
诶？
凤伊莲满脸好奇地将视线在二人见碰撞……这么骄傲，谁给她的自信？
思绪陡转，顷刻间，想到了某种可能：这位慕云四公主，怕是把人家当成鸭了……
轻抚额头，凤伊莲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位四公主，如果不是一个白痴，那只能是太过自视甚高了，毕竟……凤伊莲心中暗笑，忍俊不禁，没眼力见地把人家当成了鸭，她也没什么好说了。
“呵。”
不置可否地勾起唇角，笑容狂娟，好似并未把慕容瑶的话放在心上：“你说是便是吧，不过只怕你去了以后，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慕容瑶勃然大怒，涨红了小脸，虎视眈眈地瞪着男人，在她看来，对方不过柳巷的一个鸭，怎么敢这么和自己这个公主说话，于是下意识地那父皇的身份来压人。
“瑶儿，别生气，看灯花要紧……”装模作样地打着圆场，却在和男子错身而过时，意味深长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慕容瑶摇着惨白的唇，花着一张小脸去补妆，凤伊莲杵在原地，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姹紫嫣红往来色，最浊无非妇人心。即便污浊如此，公子也定要同我共用事吗？”仰面望向近在咫尺的白衣男子，凤伊莲轻甩长发，一双黑眸散发着妖异的光。刹那间，风停驻，鸟止鸣，暗夜的精灵尽情挥洒光芒，在阳光之后……
“演得不错，凤伊莲。”
凤伊莲视线撒向他的衣角，那一块小小的血蝙蝠印记落入视线，于是心头微凛。
转而妩媚一笑，顾盼生姿：“你也不错……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