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爸爸
2003年5月12日,下午五点
落花路
本是下班的高峰期,却没有太多通行的车辆。一位四十多岁的手术科医生刚刚下班,他推了推高度数的眼镜,用手搓揉了一下几乎全白的头发。他左手提着一大提有关医学的资料,右手插进口袋里,板着一副不怎么开心的脸。不知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快乐渐渐流失,还是因为确实发生了一些让他不怎么开心的事情。
他走到落花路边,准备过这条马路的时候,右手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他打开后看到a市第一人民医院发来的信息:
“你今天要加班了,刚刚接到一个病人,身染医学史上完全没有记载的奇特病毒,请你过来帮忙。”
他本来想回复:“我是手术科医生,此症状不在我的管辖范围。”
但后来想了想:
第一,这个医院的老医生都知道,自己虽然是手术科医生,但对生物学和药物有着极深的造化,有时非手术科还会找他来帮忙;
第二,自己业余研究生物学,正愁找不到新的病毒或细菌,现在不用自己找,这种新病毒便自己找上门了,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想到这两点,他立刻回复:“好的,我马上过来。”
接着,准备过马路的他,立马掉头返回医院。这时,有人打来电话。他看了看电话号码,点击接听。
“怎么还没回家?”电话另一头是个女人的声音。
“抱歉,今晚我要加班。”他歉意地说,“有病人。”
“好,那不打搅你了。”电话另一头虽然这么说,但是可以听得出一丝不满和失落,接着另一头挂了电话。
这时,a市第一人民医院又发来信息,催促这位医生快点。医生回复“知道了”后收起手机,加快了脚步。
a市第一人民医院
张之雪躺在病床上,表面上呼吸平稳,心跳正常,而仪器的检测说明,她体内的免疫系统已经濒临崩溃。
“一种直接攻击特异性免疫细胞的未知病毒,”医生皱着眉头分析道,“与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症类似,但效果更为明显,而且扩散速度和繁衍速度极快。”
探索者坐在医生面前,脸上写满了忧愁,他问:“是禽兽或植物所携带的病毒吗?”
医生略微思索后,回答:“不,虽然说我们已知还不存在这种技术,但是如果这种技术是存在的,那么……”
“什么技术?”探索者追问道,“那么什么?”
“那么……”医生接着说,“这种病毒可能是……人工诱变的。”
人工诱变……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实验组织培育了新型病毒,可能试图运用于军事或为了牟取利益,利用此病毒感染人类,同化或恶化了人体的细胞,造成了生化危机。但后来因生化武器的滥用导致培育者和使用者同样遭到迫害,寄生在人体内的病毒为了得到营养物质,令已经丧失意识的人类——可以说是变异人,迅速吃掉了地球上所有的有机物,最终导致了未来地球的惨况——没有生命的存在,只剩下残余的没有死亡的病毒。
“来,张医生。”
医生的话让探索者从思考中醒了过来,这位医生是在跟一个已经下班却又重新回来工作的医生打招呼。
张医生十分消瘦,看得出只有四十多岁,眼袋和皱纹便十分明显了,头发也只有几丝黑色,但眼神还是透出生气。
“等等……张医生?”探索者听到这个称谓,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张之雪的父亲,张铭,“如果他是张铭的话,我现在是穿越到了哪一年?”
因为张之雪症状的缘故,探索者驾驶玛莉亚时比较着急,所以在确定时空坐标的时候并没有太仔细地移动时间线,导致探索者不知道现在是在哪一年。
“今年什么年?”探索者不想直接问张医生是不是张铭,这样问太唐突,而且倘若眼前的人确实是张铭,那知道自己眼前的人将会在不久之后死去也是件痛苦的事情。
张医生以怪异的眼神看了看探索者,但还是回答了他:“2005年啊。”
“几月几号?”
张医生觉得越来越奇怪,不过如果回答了也不会怎样,便回答:“5月12号,现在五点半。”张医生料到这位奇怪的人可能会问时间,便一并回答了。
“五点半啊,”探索者心想,“张之雪说张铭是在5月12日,也就是今天,五点整左右的时候出车祸死的,那么眼前这位就不是张铭了,张铭这个时候已经死了。”
“这位女士就是病人吗?”张医生在探索者思考时,走近病床,看向张之雪。
“对,”探索者看了看昏迷的张之雪,说,“她对我来说……比较重要,请你尽快。”
张医生回答:“嗯,好的,医疗过程你可以在医疗室外等候。”
“我还有点事情,我先离开医院,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会回来。”说着,探索者走出了医疗室。
张医生目送探索者离开后,嘴里嘀咕了一句:“怪异的人。”
玛莉亚飞船,探索者的房间
探索者在全息屏幕上浏览着信息,关于一种病毒的详细信息:
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和三张图片。
第一张图片是一个人,张大着嘴,里面流着绿色的液体。
下面的文字是:早期。感染后昏迷,免疫系统开始瓦解,外表无异样,意识尚且清晰,会出现小程度的失忆,会想方设法感染正常人。
第二张图片是一个人,从皮肤上可以看到血管发黑,体型相对第一张要瘦很多。
下面的文字是:中期。血管发黑,免疫系统彻底瓦解,会出现大程度的失忆,常常意识模糊,平常为正常人表现,发病时便见人就啃咬,性嗜血。
第三张图片是一个人已经完全成为丧尸,皮肤没有血色,相对于第一张极其瘦,站姿已是歪歪斜斜。
下面的文字是:晚期。人体细胞被病毒同化或恶化,体内有机物被病毒完全吸光,丧失意识和思考能力,成为彻底的丧尸。
看完后,探索者关掉了页面,自言自语道:“病毒会导致失忆,看来我要制作一个记忆芯片。”或许他不是在自言自语,他也许是在跟玛莉亚说话。
接着,他掏出手套,把他平放在桌面上,对手套发出指令,只见手套立马变形成一个半球形金属头盔。头盔上端连接着一条线,线的末端是一个插头。探索者全息屏幕旁边墙上的灰尘,抹掉后显露出一个较大的缝隙。他通过那个缝隙扳开了一块墙板,露出里面的插口。
探索者把头盔连接的线上的插头接在墙上的插口上,接着探索者闭上双眼,仔细地回忆着。只见全息屏幕上打开了一个空白的页面,接着那个页面闪过许多画面,包括张之雪和探索者在玛莉亚飞船里谈话的场景、张之雪对玛莉亚内外部空间差异的惊讶、探索者给张之雪解释时空穿越的要素、探索者跟张之雪看到的未来地球的模样……
防止张之雪近期记忆的小部分丧失,探索者用头盔制作了一个记忆获取器,将探索者自己记忆中跟张之雪一起经历的事情整理出来。如果张之雪记忆丧失,就可以用这个记忆获取器来填补丧失的记忆。
此技术较为先进,除了在五大感官知觉上给使用者身临其境的体验外,还压缩了文件大小,让使用者短时间内获取较多的记忆。
把记忆传输到记忆获取器(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立方体)后,他将获取器安装在一个看似平常的一个墨镜的镜框上,接着背着像是在地球上买的挎包,走出了玛莉亚飞船。
a市第一人民医院,xxx号病房
一个头发花白的医生在等病人醒来的过程中,不断地在纸上画画和写字。这可不是涂鸦,他是在记录病毒的形态和特性。
“张医生!”探索者从病房里突然推门而入,“怎么样了?”
“小声点,病人正在康复。”张医生没有太多闲暇去理会探索者,正在整理这种病毒的资料。
“张医生,你在研究这种病毒吗?”探索者礼貌地问。
“不用你管。”张医生陷入工作和科学研究中,对探索者的询问毫不理会。
毕竟探索者的样貌给人的感觉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纪,经验丰富的老者通常不会在意年轻人的帮助。但事实上,探索者在这个世界上待的时间,可能是张医生的数倍有余……
探索者没说什么,直接从挎包里掏出一些纸质资料,放在张医生正在写的纸上:“关于这种病毒的资料,你看看对你有没有什么帮助。”
张医生越来越感觉这个年轻人举动奇怪,他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探索者,接着翻了翻手中的资料,微微点了点头,顿时觉得这个外表年轻的人不简单。
这时,这位性格高傲的杰出医生才放下自己高傲的架子,跟探索者攀谈起来。而后,医生问了探索者让他感觉不太对劲的问题。
“这个女孩,”医生问道,“对你来说重要吗?”
这个问题让探索者产生了两个疑惑,第一是这个医生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否跟病情的转变有关。第二是到底张之雪对自己来说重不重要,她只是飞船的过客?还是探索者精神上的陪伴?经过深思熟虑后(探索者思考时间很快,所以深思熟虑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探索者回答道:“重要。”
医生皱起眉头,对探索者说了这么一句话:“那有些事情你最好不要知道,总而言之,一个月过来让我对她进行一次医疗即可。”
“任何事情都不要瞒着我,”探索者一边回应,自己心里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我可以接受。”
医生先是思考了一阵子,接着清了清嗓子,神情严肃地说:“这个女孩的症状已经无法医治,一个月一次治疗仅仅是抑制体内病毒的扩散和对细胞的感染。当然,费用很昂贵,而且即便每个月可以支付得起……”医生突然停了下来。
“说下去。”探索者眉头紧锁,上下牙紧紧咬住,准备承担着心理上的压力。
“即便可以支付得起每月的昂贵药费,”医生说着,叹了口气,“她体内的细胞会被不断地恶化,她虽然不会死,但是她还是不是她这个人,或者能不能称为‘人’,我想你比我清楚。”
探索者心里像是被重击了一下,不过也在意料之内,这个病毒相对于已知病毒的可怕之处,不是会让人病死,而是会让人发生病变。
“这个病毒,你是从哪里发现的?她是如何被感染的?”张医生问道。
探索者想了想,似乎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便回答:“说来话长。好了,现在她怎么样了?”
“暂时昏迷,很快就会醒来。”
说到这里,探索者和张医生的眼神和注意力都放在了病人张之雪身上,他们看着昏迷的张之雪,心中充满了哀伤,气氛开始渐渐凝重。
这时,张之雪的双眼缓缓张开,探索者心生喜悦,但张之雪醒来的喜悦无法掩盖因张之雪染上病毒而产生的的哀伤。
当张之雪醒来第一眼看到张医生的时候,眼睛突然张大,猛然坐起,脸上充满着诧异。
探索者的瞳孔突然缩小了一圈,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张之雪看向张医生,喊出了两个字:“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