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农贸市场里那些小商贩一看有人聚众斗殴，吓得马上收拾好货物跑路，有的根本来不及收拾东西也赶快逃走了，先保证不挨打再说。
正在逛市场的顾客也都一哄而散，本来挺热闹的市场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
因为这片是九纹虫的地盘，他的那些小弟经常过来收保护费，这里的人都很怕他们，因此既没有人敢劝架，更不会有人报警。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这个人就是在市场上开了一家小肉铺卖猪肉的杨东升。这个杨东升当年跟着齐辉的亲生父亲穆天豪混，还是穆天豪手底下的十三太保之一，在兄弟十四人中排行第三。
杨东升还是穆天豪手底下的头号猛将，只可惜穆天豪进去以后，他又不肯屈服于吴正南的势力，所以这些年一直过着平淡的生活。
那些经常光顾他肉摊的街坊邻居，谁也不会想到他当年是何等叱咤风云，何等风光无限，如今却沦落为一个屠夫，不禁让人扼腕唏嘘，感叹世事无常。
因为杨东升的身份比较特殊，九纹虫倒也没怎么难为他，平时也经常嘱咐底下的小弟不要去杨东升的肉铺闹事，更不准去他那里收保护费。
看到有人打架，杨东升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卖他的猪肉。其实人都跑光了，也无肉可卖，他这样做无非是捍卫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绝不向恶势力低头！
每当周末特别忙的时候，杨东升也会把女儿叫过来一起帮忙，不过今天他女儿看上去很不乐意的样子，因为他妻子在十年前就得了乳腺癌死了，他一个人将当时还只有七岁大的女儿拉扯长大。
大概是从小缺失母爱，父亲忙着养家，也不怎么管她，她便越长大越叛逆，还变得有些爱慕虚荣，喜欢跟同学攀比。在学校里拉帮结派，平时打个架旷个课什么的，简直成了家常便饭。
她经常和一帮姐妹逛夜店，出入各种娱乐场所，为了能维持奢侈的生活，有些阔少或者土豪看上她了，乐得在她身上花钱，她也学着逢场作戏，有的实在推不掉，也就只好委屈自己的身体了。
她对自己的父亲误解挺深，以为爸爸只不过是个卖猪肉的屠夫，她从来不敢跟同学说起家里的情况，更不敢把同学领到家里做客。而且她很害怕自己在市场上帮爸爸卖猪肉，会不小心被哪个同学给看到了，传扬出去，如果是那样，她宁愿去跳楼，也不回学校上学了。
齐辉冲过去救阿坤的时候，无意间扫了杨东升和他女儿一眼，当时他就觉得杨东升这个人不简单，但凡是个人物，身上必定有常人不具备的某种独特气质。这种气质不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消失。
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杨东升旁边站着的那个女孩，他居然认识，就是恶女四人组的成员之一毛宁宁。齐辉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早已通过气味判断出她不是处了，而且她也是四人组成员中最漂亮的一个性感尤物。
至于毛宁宁为什么不姓杨，一来是因为杨东升深爱着妻子，自从妻子病故后，他的心也死了，女儿是他唯一的寄托。二来是因为女儿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有这样一个爸爸，所以他干脆让女儿随妻子的姓。
此时，毛宁宁也发现了齐辉，她马上把头转到一边，因为她知道齐辉的座驾是兰博基尼毒药，她大概是怕齐辉知道她有一个卖猪肉的爸爸而瞧不起她吧！
齐辉现在可没心情想这些，他一门心思只想着快点救出阿坤。他挥舞着双截棍噼里啪啦打倒一片，因为救人心切，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所以这次可以说是全力以赴。但凡被双截棍打到脑袋的基本上都是当场昏死过去。
火鸡的鼻子也中招了，鼻梁骨塌陷，鲜血迸流，他登时恼羞成怒，让所有小弟一拥而上，妄图利用人海战术的优势，拖垮齐辉。
齐辉打到最后，双截棍沾满了血，手心有点滑，不小心抡飞出去。他又掏出羊角锤和螺丝刀，迎面冲过来两个小弟，其中一个被锤子敲折了手腕，又刺穿了手掌。另一个被羊角勾住领子拉过去，紧接着螺丝刀从左脸腮帮子刺进去，从右脸腮帮子出来，一下子贯穿了口腔。
其他小弟一看，齐辉也太狠了，他们心里就感到有点发怵，一个个逡巡不前。齐辉和阿坤身上都受了伤，阿坤的伤势更重一些，手臂上被划了一刀，腿上也被扎了一刀，鲜血染透了衣服。
齐辉见冲不出去，索性就退到了肉铺里，这个时候，毛宁宁想假装没看见齐辉都不行了。不过与尴尬的情绪相比，她现在更多的是害怕，即使是一个小太妹，在学校里再犯浑，也没见过这种阵仗。
一直在闷哼剁肉馅的杨东升，把剁骨刀像杂耍一样耍了一会儿后，往上一抛，刀落下来，刀刃没入案板少许，刀便立起来，刀把向后高高翘起。
杨东升把上衣一脱，光着膀子，露出一身腱子肉，身上纹了一条过肩龙，无形中便给人一种威慑。他拿起放在肉案边的一块油腻腻的破布擦擦手，又拿起一把剔骨尖刀和磨刀棍，在棍上磨磨刀，然后他端起茶壶，咕嘟嘟灌了半壶茶下去，砸吧着舌头，发出啧啧之声，好像喝到了什么琼浆玉液一样舒爽。
他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齐辉就是穆天豪的儿子，不过刚才从他第一眼看到齐辉，就发现这个小伙子的五官以及眉宇间那股英气，实在是跟当年的大哥太像了。让他忍不住想帮这个小伙子一把，他感觉自己跟这个小伙子特别有缘似的，打心眼里喜欢。
十三太保虽然已经散了，但是谁又敢说杨东升这些年不在怀念当年那段热血青春。跟着大哥混的那些年才是真正体现了他的英雄本色。他经常这样用拇指试着刀锋，在心里念叨，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宁宁，把他俩带到后屋去，把门反锁了，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出来！”
平时在女儿面前一向语气温和，对女儿总是百依百顺的父亲，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而冰冷，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若是放在平时，毛宁宁根本不理会爸爸的话，可是爸爸今天拿刀的样子让她感到不寒而栗，尤其是那条过肩龙，让她突然觉得爸爸是个有故事的人，她对爸爸的过去竟然一无所知，于是她便乖乖的照办了。
齐辉深深的看了大叔一眼，又看了看毛宁宁，说：“宁宁，你先把我兄弟扶到后面休息，家里有止血药和绷带的话，麻烦你帮忙包扎一下。拜托了。”
“小子，你也下去，残局我来收！”
“大叔，谢谢你出手相助，不过事情因我而起，兄弟因我而受伤，这个时候我怎么能当缩头乌龟！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一把刀，一壶酒，一腔血，一干生死兄弟，前面纵有千军万马，我也要学那长坂坡上的赵子龙，七进七出，血染盔缨，有何惧哉！”
杨东升赞许的看了齐辉一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像！实在是太像了，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二十五年前，我这二十五年算是白活了。”
说完，杨东升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忧伤，不过马上又变得目光炯炯了，表情是那样坚毅。
齐辉不懂他为何说那些话，正在纳闷呢，火鸡和他那一干小弟冲上来，将小小的肉铺围得跟铁桶一般。
“升哥，”火鸡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阴阳怪气的说，“怎么？你不好好卖你的猪肉，也想过问江湖的事，这是要准备重出江湖的节奏吗？杀猪和砍人可不是一回事，你特么的还能提的动刀吗？”
话音刚落，火鸡和那些小弟就发出一阵嘲弄的笑声。
杨东升压根就没拿正眼瞧他，轻描淡写的说：“狗崽子，带上你的人滚吧！当年三爷我出来混的时候，你连一滩液体都算不上，你没有资格跟我这样说话。”
“呸！”火鸡一口唾沫啐在肉案上，嚣张的说，“七爷在的时候，我火鸡可能给你三分面子，现在七爷不在了，你特么的别倚老卖老，信不信我一句话，就砸了你的肉摊！”
杨东升缓缓抬起头，目光如锥，他蹭的一下从案板上拔出剁骨刀，冷冷的，一字一顿的说：“杀——鸡——我——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