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杯与王座 7
有些木然地环视四周,隐约听到家长称呼老者为院长,星空这才了然,原来院长也不是她记得的人了。
或许是一个人,或许不是同一个人,星空已经难以分辨了,但这些都与她没关系了。每次醒来,身边的景象都在不停地变换,没有人会等她,她知道的,只是这次,变的是人,那些没有等待她的人类默默离开,她却难以接受起来。
星空咬着嘴唇,不想让眼泪掉下来,试图抬起胳膊擦一下眼角,牵扯的痛楚刺激着她的神经,将她拉回了现实,她的胳膊被绳子捆绑紧实地绑在身后,别人看来就是她耸动了一下肩膀眼泪就掉了下来。院长看着她的眼泪,皱了皱眉,嘱咐身边的人为她解开绳子,年轻的家主还在聆听院长的教诲,在院长回头嘱咐时看了她一眼,神色漠然。
显然家主的神情落入了院长眼中,院长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口气:“都是孩子,别太过为难了。”家主垂首称是。
都是孩子吗。星空默默地活动僵死地关节,随着细微的运动血又渗出了伤口。
不会是孩子啊,怎么会是孩子呢。一百年是血族的童年,却已是人类的一生,人类生来便比其他种族走的更快些,人类的童年十年已是恩赐,但长大不需要十年,长大只需要一瞬间,在一瞬间醍醐灌顶,断头台上的铡刀径直而下,“咔嚓”一声后,你的童年已经结束了,所谓童年不过是刀悬在你头上的时间长短而已,你以为刀下躺的是你的童年,实则是你自己。神明从未审判善恶,他审判的仅仅是你,走下断头台的你重获新生,从此你盖棺定论,从此你执拗偏激,从此你不再是你,从此你是长大的你,从此你再不是个孩子。
那个夜晚,在厮杀声中看到安亦,她忽然想到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安亦踩在红毯上,面容冷峻,身后是无休无止的欢呼;眼前的人笑容谄媚狼狈不堪,她觉得自己可以认出他已经令人惊讶,但脑子浮出的场面却挥之不去,愈停留愈让人唏嘘。她想了很久为什么自己回想起他最辉煌的场面,然后她苦笑不得地意识到,那是他们唯一的交集。除此之外,只有传闻。
醒了后听闻他的遭遇,也曾感慨,也曾惋惜,星空也想过他会怎样,会愤怒地喧嚣着复仇,会沉默冷静算计如何逃离,会在囚禁中孤苦一生……但她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轻易地接受一切。
她想问他是怎样接受的,她想问他想不想知道一切的真相,她想知道很多很多,但她认真阅读了安亦的眼眸,她愣住了。
他没能走出三年的阴霾,他依旧在原地徘徊,这甚至会给她一种错觉,有人在等她——虽然她知道这只是一场偶然的萍水相逢,但她还是想把错觉以假乱真。
毕竟,永远只有自己的路途,还是太寂寞了。
如果下次再见面,我一定会说出口,在石塔中遥望身影时的幻想,在街道尽头看着背影时的踌躇,在红毯高处看着步步逼近时期望。
“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
院长还在交代着家主些什么,他又深深叹了口气:“都是孩子,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