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与葬礼 8
维拉德的死讯太过突然,突然到安亦难以确定是否认识他,他就已经不会再出现了。就像一幅寥寥几笔的素描画,看得出他的神情,却猜不透他的口袋里是否有颗雪茄,也猜不到他的火柴会藏在另外的口袋还是会走在街上随意地询问身边谁有火柴。
但是这一切对维拉德而言并不突兀,他老神在在地在浴缸里泡澡,洗去前一天的疲惫和火锅底料,从容不迫地穿上他最好的伙伴,想了想用玫瑰花装点了遗书才放到口袋里,还顺手点上了平日最珍惜的昂贵香料。最后他就这样平静地躺着,不知想些什么,笑着结束了他的一生。他的准备太过充分,给人一种他生来就是为了等待这场葬礼的错觉。
——但事实上,等待这一天的并不是他,而是夕莉。
——每一天,都在等待着维拉德的死亡的,是夕莉。
——然而,就算如此,她仍然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月隐再过漫长的生命也未能让她接受早已知道必定发生的,事实。
夕莉坐在床边,并没有哭,眼睛直勾勾地,不知在看什么。安亦戳戳我,试图让我安慰一下夕莉,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也不怕被发现;我拽着安亦,试图把他往外拉,我觉得这种场合并不适合我们两个外人参与。
就在和安亦拉拉扯扯的时候,安亦碰到了夕莉。血族略冷的体温瞬间熄灭了安亦熊熊燃烧的怜悯之心,立刻不再反抗从善如流地打算和我一起溜掉。而夕莉在安亦的触碰下,似乎终于回魂了,身体剧烈地抖动一下后眼泪流了下来。
见此我和安亦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哭比刚刚那样的夕莉正常多了。夕莉一边流泪,一边喃喃自语,也可能是说给维拉德的,也可能是说给安亦和我的吧。她抽泣着的哭腔让简单的“对不起”三个字听起来模糊难懂,但她不断地机械式地重复着。
我抓住安亦走到房外,这次他没有拒绝。屋外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血族,有昨天见到的火锅团成员,也有陌生的老年人,当然也有现役的骑士团骑士,但毫无例外,一双双戒备地眼睛瞪着我们。
安亦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走到院子中的树下,刚刚聚集在树下的血族立刻离开了这里,围在树周围,冷漠地盯着安亦。
安亦在树下坐下,又拿出手帕铺在身边,显然是为我准备的,于是我也坐下,这里并不方便说话,于是我开始观察维拉德的住所。
维拉德的院子比预想的小了很多,刚刚来到这里时没有时间观察,但现在静下心来看就会明显觉得这里根本不像是血族名将的住所,这里唯一能彰显维拉德身份的东西只有这一棵树。因为这是一棵活着的树。
暮都鲜少有植物,不在特制的花房中更是根本不会存在花木。来到暮都时那种阴沉的感觉很大程度上就来自于这里除了烛光和黑暗外没有其他色彩,温度也很是寒冷,而植物显然也不会觉得这里适合自己生存,维拉德口袋上的玫瑰花也只是布制的。
但这棵树显然不在这个范畴内,虽然在初冬它已经没有叶子了,树干的触感和树下枯黄的叶子都证明了它是真正的树。
这个院子大概也是先有这棵树,然后围着它建了院子吧,也不知道树龄多少……
就在我乱七八糟地想着时,一个血族走出行礼:“王女殿下请您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