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四十五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突然间传来一身尖利的叫声。
赵桑榆吓了一跳,艰难地挪动着身体,趴在门缝往外看——
原本躺在地上的女人不知道何时甩开了身上的束缚,两人的下半身仍旧交/合着,而上半身,裸着的女人一脸恨意地抓着男人的肩膀,指甲陷在男人的肉里,她的嘴,正死死咬在男人的喉管,鲜血顺着她的嘴往外流。
不死不休!
原本欺身在女人身上的男人却动也不敢动,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其他原本一起加入的几人陡然觉得身上一凉,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唯有那个年轻男人笑眯眯地抽出一柄弯刀,利落地插进女人的心口,搅了几下。
年轻女人当即没了气息,手和嘴都松开来。
被咬的男人立刻捂着脖子推开了女人,丝毫不顾两人下/身还连在一起,一脸恐惧又愤恨地拔出自己的刀,在女人身上一直捅着,直到看不出她原来的样子。
“各位大人受惊了。”年轻男人扶着被咬的男人站起来,做了个揖,一脸诚惶诚恐。
最开始从年轻男人手里夺过绳子的那个人一脸惊惧地踢了年轻男人一脚,用鞭子抽在他身上,“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前面带路。”
“是是是。”年轻男人弯着腰,脸上的笑容更谄媚,丝毫不觉得被打的那个是自己,“各位大人,您这边请。”
一众人走远,赵桑榆终于坚持不住,彻底摊在了地上。
外面的风呜咽着,不知道是不是在为刚才发生的事情鸣不平。
赵桑榆又在地上趴了许久,直到彻骨的凉意浸透整个身体,她才敢抬头往外面又看了一眼。
宽阔的里面上依旧没有人经过,外面静悄悄地,只有女人光裸着身子躺在那里,四周是残破的衣衫碎片,鲜血从她的身体流出,向四面八方汇聚,而流向最多的,是她的家门口。
只看了一眼,赵桑榆便别开眼不敢再看。
甚至在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刚刚没有贸贸然冲出去。
她不是救世主,她救不了那个女人,更救不了自己。
——
红袖倒了杯热茶给赵桑榆,一边帮她顺着气,一边安慰,“小姐莫怕,家中的东西早就备全了,日后奴婢都不会出去,小姐尽管安心。”
赵桑榆摇头,捧着杯子的手不住地抖着,就连滚烫的茶水洒在手上都不曾注意到。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真切地意识到这里是彻彻底底的封建社会,在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条件下,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女人的下场就是她将来的样子。
在这里,她没有任何可以矫情和娇气的资本。
红袖叹了一口气,拿下赵桑榆手里的茶杯,找出伤药帮赵桑榆上好药,“小姐,虎煞关地处西北边境,民风彪悍,打杀抢掠是常有的事儿,不过您放心,有奴婢在,您定不会有事的。”
想到刚刚和红袖一起给女人收尸,但是女人依旧死不瞑目的样子,和那家倒在血泊里老老少少十几余口人,赵桑榆仍旧心有余悸。
她反握著红袖的手,红肿的眼睛紧盯着她,迫切地想要寻着什么,“红袖,我偷偷从红寨山跑到这里来,是不是太任性了。”
红袖垂下眼,“小姐吓着了,您先休息,奴婢在外面守着您。”
赵桑榆摇头,眼睛盯着红袖,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答案,但红袖仍旧是一成不变的样子,什么也看不出。
赵桑榆松开手,走到床边坐下,“你也去休息吧,今天累了一天了。”
“是。”红袖浅浅地应了一声,走到外面关上门,眼睛却紧盯着大门,仿若透过紧闭的大门去看早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其实她今天在外面采办东西的时候就发现了那群流寇,只是她当时刚买完东西,又担心赵桑榆一个人在家,就避开了那群人,没想到等她回来,见到的就是女人躺在血泊里的场景。
她几乎魂飞魄散,直到在门口见到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赵桑榆,这才放下心。
她听了赵桑榆说了事情的经过,见她难过,便提议让赵桑榆休息,她去给那家人收尸。没想到赵桑榆虽染吓得不轻,但是却也坚持过去,她拗不过,只能同意,心里也期待着赵桑榆能通过这件事得到教训,让主子能少吃点苦。
叹了口气,红袖头疼地揉揉眉心。
门外的黄沙依旧,她搬了条板凳靠在门边躺着,像往常一样等着消息。
据她传消息出去已经过去十余日了,主子那边应该有消息过来了。
虎煞关地处西北边境,每年秋冬的时候,关外的鞑子都会进关抢掠,有时候甚至会发动大批量的军队。
如果她当时知道和赵桑榆一起翻过红寨山后就是虎煞关,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只是现在事已至此,她一个人也没办法带着赵桑榆回京都,只能等着那边的消息。
屋外的黄沙呼啸,屋内静悄悄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笃笃笃”的声音。
红袖打开门,一个灰色的影子飞进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红袖的脸颊。
红袖小心翼翼地捧着肩膀上的灰雀,拿下它腿上的小竹筒,在地上撒了一把谷子,又摸摸灰雀的小脑袋,等到它开心地啄食后,这才打开竹筒里面的纸条——
静。
红袖丝毫不惊讶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字。
她把小纸条靠在火上点燃,等到它彻底燃尽,她走到桌子后面摊开纸笔,把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写了下来,想了想,又添上赵桑榆最后的问话。
等到小灰雀终于吃饱了,她招招手,把纸条放进竹筒里,又在小灰雀的腿上绑好,拍了拍它的脑袋,“麻烦你了,帮我把这个消息传给主子。”
小灰雀叽叽喳喳叫了两声,低头在红袖的手里啄了一下,拍着翅膀飞走了。
“你是在和韩奕传消息吗?”
昏暗的房间里,赵桑榆的声音突然间响起。
红袖丝毫不惊讶,“小姐今日受了惊吓,怎么没有休息?”
赵桑榆自黑暗中走出,一步步靠近红袖,“你是在和韩奕传消息吗?”
“是。”红袖看着近在咫尺的赵桑榆,扶着她坐下,“主子传来消息,让奴婢和您在这里等着,他会派人过来接我们回京,小姐不必担忧。”
赵桑榆“嗯”了一声,屋子里又陷入了静寂。
烛火幽幽地照亮屋子里的一角,其他的地方仍旧陷入黑暗中,有种难以言喻的空洞与恐惧。
赵桑榆的手扣着,眼睛紧盯着眼前的烛火,眼神却空荡荡的,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忽地,烛火哔啵响了一声。
赵桑榆慢慢抬起头看着红袖,“我……”
张张嘴,她还是咽下想要说的话,扶着桌子边缘站起身,“我去休息了,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红袖扶着赵桑榆的胳膊,“奴婢照顾小姐,天经地义,小姐不必如此。”
“嗯。”赵桑榆抿着唇,显然并不这样认为。
等到红袖又一次关上门,赵桑榆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顶,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她拽着被子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的声音,浑身却止不住地颤抖,手上的青筋毕露,好似下一刻就冲破脆弱的皮肤。
“对不起!对不起!”她小声地呜咽,“我不敢救你,我是个胆小鬼,我……对不起……”